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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勸澹臺以快點振作起來,好好操辦喪事?
“喪事……”澹臺以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怎麼操辦?身為孝子,難道不是“盡哀而已”罷了?
“事情多了!”她們扳著手指數給他聽:要報喪、佈置靈堂、買麻布買白花買紙錢買香燭、找棺木、找墓地、到里正那兒消籍、找人辦法事、僱人抬棺、找人燒白席……澹臺以越聽,就越覺得一片淒涼絕望,恨不能再厥過去一次。
有一夥善心人解除了他的煩惱。當彼時也,屋裡人猛然間恍惚覺得外頭有碎磚與亂瓦齊飛,詛詈與嘶吼共輝。縱然年節的花炮都沒這麼熱鬧——等一下,外頭那些傢伙還真的點了幾大把爆竹,往屋裡丟!
於是所有人像是被燎著腳爪的老鼠,全跳了出去,那一陣焦頭爛額就別提了,來犯者七嘴八舌,歷數澹臺家借錢不還。死罪死罪!那副兇相。簡直像是要當場執行他們的死罪。
雲劍則與公子們正在錦閣子裡飲酒。
時交隆冬,空氣冷得透明透亮,用手一撥似乎能聽到冰凌子的脆聲。陽光白濛濛的,地上發滑,閣子裡的火爐燒得很旺,蘭麝的香氣濃烈逼出來。雲劍多飲了幾杯酒,身上發熱。忽然莫名煩躁起來,裹著狐裘到外頭透透氣,就見街上一群人奔過去看好戲:“南宮大爺節前催債了也!”“催的是誰?”“澹臺以?”“哪個蛋臺乙?”“還有哪個?澹臺家的才子!活的詩神!”“啊,他!南宮大爺怎的不敬斯文。寬限他一寬限?”“正是敬了斯文,才借了他錢。斷斷續續借了這麼多年,利滾利的嚇人了。他娘又剛死了,出殯又要花錢。還不把家底子全弄沒了?南宮大爺準是急眼了!”“那逼了也沒用啊!難道叫他不出殯?窮書生,打死也沒錢嘛!”“我估計吧,南宮大爺是打算把他搶回去。”“咄!澹臺才子又不是花姑娘,搶回去則甚?”“他會寫詩啊!把他關起來,叫他只准為南宮大爺寫詩,那不是有面子的很?”“這個……”
“譁!”
駿馬如風馳過。馬上的騎士,袍裾飄撒,其勢凜然傲然。
“呀,謝二公子!”“也是往那邊去的?”“這可真有好戲看了!”
閒人們大樂。
他們的腳程,畢竟比不上馬蹄的速度,也趕不上南宮大爺審時度勢的能耐。這些閒人們都趕到時,南宮大爺已經與謝雲劍、澹臺以握手言和,儼然從來都是這樣一團和氣。旁邊的青衣痞子們都陪著笑,難得沒有爆出任何油辭粗口,就那麼很恭順的立在兩旁,若再給他們幾把羽扇金戟,簡直可以渾充儀仗隊的。
謝雲劍送卻了南宮大爺,向澹臺以鄭重提出邀請,請他入謝府書塾。澹臺以難以堅拒。澹臺老夫人的喪儀,自然憑雲劍作主,由謝府來負擔了。
這事兒辦得痛快,狐朋狗友們簇擁著雲劍,都說該喝一杯。
雲劍道一聲:“豈有此理!”先到澹臺老夫人靈前拈香則個。
於是一干人等都跟跟著魚貫拈香,花圈什麼都來了。輓聯麼,澹臺以自己就夠寫一庭的。為了避免全場都是他一個人的筆跡,雲劍等一干人都幫著寫,也有“梵唱如通問,抵幽亦重情”;“春秋雖破千層底,針線猶存一片心”“流光摧夢,仙容酬古道;幽泣別枝,天意冷香丘”等佳句。
待澹臺以拈起筆來,卻看也不看,在紙上直揮下去,滿筆蒼煙,須臾連做十九聯,竟是將“慈影”二字,在聯中恣意穿插作成挽句。平常詩社有一種玩法,稱為“嵌句”,一般只限一種嵌法,玩到最難的,在七字句中依次連嵌七次,稱作“七唱”,已經是極限了。澹臺以竟聯了一十九唱,用盡了嵌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