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傅庚身邊以留住傅庚的心。
傅珺知道,她不該遷怒於任何人。王氏的離逝是一場陰謀,與流風無關,沈媽媽的想法更是這個時代人們的普遍想法。
可即便如此,在心底深處,傅珺對流風始終無法懷有王氏那般的關懷。她將流風留在身邊,予她一等丫鬟的份例,卻基本上不叫她管任何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防備流風。雖然前警察的直覺一再告訴她,流風對傅庚並無他念。可是,傅珺的感情卻讓她根本無法回應理智給出的判斷。
她不希望流風留在京城,因為那很可能會讓流風最終成為沈媽媽用來留住傅庚的籌碼。而同時,她也從來沒想過給流風尋一條出路。
像懷素與迴雪、涉江她們,甚至青蔓、青蕪這幾年紀尚小的丫鬟,傅珺都曾想過要給她們找一個好的歸宿,讓她們得到幸福快樂的人生。
可對流風。傅珺卻沒有任何想法。或者說,沒有任何好的想法,卻往往有些陰暗的念頭。
比如,明知未央對流風懷有敵意,傅珺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帶流風往玄機室這裡來。似乎唯有眼見著流風過得不快樂,她才能心下稍安。抑或傅珺是希望用流風的不快樂,來平衡因王氏的離逝而生出的種種悔恨?
傅珺真的不知道。
此刻,眼見著流風在未央的眼風之下,微有些怯懦地垂下頭去,傅珺的心裡竟有著一絲隱約的快意。她一面痛恨並唾棄著自己的感受。一面卻又覺得。即便流風沒有做過任何事,可僅僅就因她的美貌所引發的那些陰差陽錯,她所受的這些便是該當的。
而這樣的情感,就像是傅珺對傅庚的感情。
拋去一切光鮮的華麗的外表。撕扯開心靈深處的那道傷口。在傅珺的靈魂深處。她其實是深深地希望著,傅庚這一生都不要得到幸福的。他必須用餘生的一切痛苦,才能彌補因他而造成的可怕後果。
可是。這樣便能讓自己變得快樂了麼?
傅珺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那本《十論》抱緊了一些。
她很清楚,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會快樂。她只會更加沉淪下去,沉入自己為自己造成的旋渦裡。
而她傅珺也不應該成為那樣的一種人,永遠活在自己的陰暗裡,連旁人的光明也要奪去。
前世的她不也是這樣的麼?一直陰暗著、怨恨著、憤怒著。當她彌留在異國冰冷堅硬的大地上時,她其實是後悔的。她錯過了太多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卻將一生只專注於痛苦這一件事,這是最傻最不值當的選擇。
傅珺的心底,悄然劃過一陣細微而尖銳的疼痛,那層層包裹著的硬殼,便在這疼痛中慢慢開裂,一些微弱的但卻又是明亮的東西,漸漸地滲進心田。
她猛地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這間書室。
明窗淨几、涼風碧樹,紙張的香氣與盈袖的花香纏繞在一處,格外叫人舒爽。那站在書架前搬動書本的,是殷勤幫她尋書的小舅舅;還有涉江與青蕪,因為察覺到傅珺面色不對,此刻正擔心地望著她,青蔓還將一杯溫涼的茶,輕輕擱在了傅珺的手邊。
那一刻,傅珺忽然羞愧得無地自容。
怨恨無辜之人,用卑劣的手段獲取不可告人的快意。她什麼時候起竟變成了這樣的人?
她前世畢生追求的,唯有真相二字,因為對真相的不捨追求,她甚至失去了人生中許多重要的體驗。而重獲新生之後,只因為貪戀於一份消失已久的溫暖,便墮落至此,竟差一點連自己的本心都丟棄了。
剎時間,冷汗滲透了傅珺的後背,讓她不由得凜然而懼。
“流風,”傅珺驀地開了口,聲音突兀得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流風忙應了一聲,往前踏出兩步,站在了傅珺面前。她穿著極其不起眼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