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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望著阿淵出神,阿淵的目光卻始終鎖在那棵高大的槐樹上。兩個人相對而立。卻靜默良久而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淵突然便開了口:“你也不喜歡上元節麼?”
傅珺向他臉上望了一眼,卻見他依舊凝目前方,視線並不曾與她相接。
她垂下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注意到阿淵說的是“也”,難道說,他也不喜歡這個節日?
只聽阿淵清泠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我也不喜歡上元節。我孃親,便是在這一天去的。”
傅珺猛地抬起頭,微帶訝然地看著他。
阿淵卻沒看她,依舊望著那株槐樹出著神。
夜色菲薄,滿街的燈火洗去了深冬日暮的蕭瑟,帶著令人愉悅的溫暖與快意,一波波湧到人眼前來。
然而,這溫暖卻並非每個人都能體會的,那一份屬於節日的歡愉,對某些人而言,卻代表著疼痛與悲傷,代表著不堪回顧的過往。
傅珺心中的訝然漸淡,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莫名的安然。原來,阿淵也有著與她相似的經歷。這世上原來還有另一個人,對上元佳節有著與她同樣的情感。甚至,他的情感比她更甚。
那一刻,傅珺驀地覺得心底一鬆。
那長久以來一直盤踞在靈魂深處的內疚、自責、痛悔與哀涼,便在這黑麵少年的簡短兩句話裡,化為了烏有。
她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即便無法安慰到眼前的小小少年,與他同嘆一聲亦是好的。
然而,此刻的她不能說話,甚至連嘆息一聲亦不能。
她是喑人小廝,這是王襄為她設定的角色。而阿淵,據傅珺觀察,卻是個極其敏銳細心之人。她的任何一點疏漏,都有可能露了行跡,令王襄的苦心安排落了空。她是連與阿淵的對視都要盡力避免的,更遑論開聲嘆氣了。
思及此,傅珺一時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她可能還真是跟上元節有仇。自從穿到這裡後,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不談,她唯二的兩次來到上元節燈會現場,卻皆處在不能說話的狀態。四年前是因為被人下了藥,而四年之後,卻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
傅珺暗自苦笑了一下。
她這是跟上元節槓上的節奏啊。
可是,此時情景,她雖然不能說話,卻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否則卻又是不合常理了。
思忖片刻後,傅珺便伸了一隻手,扯住了阿淵的半幅衣袖,輕輕搖了幾下。雖口不能言,此舉的安慰之意卻是一點一點滲了出來。
因不敢長時間與阿淵對視,做這些事時,傅珺依舊微微垂著頭。於是,從阿淵的角度看去,只見喑人小廝連看也不敢看他,只能悄悄地晃一晃他的衣袖,以示安慰。
阿淵微愣了片刻,心下卻覺得舒服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孃親的離逝,是他心中最大的隱痛,他從未跟人提及。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竟向個陌生人,還是個低賤的小廝說了起來。
話說出口之後,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想,大約是因為這小廝是天生的喑人,又對這滿街的熱鬧有著極強烈的抗拒之意,才會讓他生出了莫名的親切感。
在為自己找到這個理由後,阿淵很快便釋然了。
他垂眸看了看喑人小廝,見對方微低著頭,只將一個亂糟糟的腦袋對著他,似是怕得不敢看他。而一隻又灰又黃的手卻又攀在他的衣袖上,左右搖晃著。
阿淵的兩道長眉便又蹙了起來,很想當即抽出衣袖,或是叫對方鬆開他。這髒汙的黑手他實在有點看不過眼去。
可是,當他張開口時,那衝口而出的話語卻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