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自箭壺裡取過一支羽箭,對傅珺道:“請傅四姑娘再/射/一箭。”
傅珺依言再度彎弓搭箭,擺好了姿勢,輕拉弓弦,將羽箭調整到與箭垛子呈拋物線的位置。
便在此時,劉筠輕輕道了一聲得罪,倒提羽箭點在了傅珺的腳下,道:“人立於此,氣往下沉。”
傅珺雖然有個無比聰明的大腦,在身體運動方面卻是白痴級別的。聽了劉筠這話,她完全就不明白這兩條腿該如何擺放,於是只能厚著臉皮問道:“殿下是叫小女子站得更穩一些麼?”
劉筠點頭道:“是,你莫要去想前頭的箭垛,先將雙足立穩。”
於是傅珺便將注意力轉到了腳下,力求站穩。此時的她卻是不知,便是這腳下一穩,她整個人的氣勢已是不同了。
劉筠又將手中的羽箭輕點於傅珺的上臂處,和聲道:“此處不必如此用力。”說罷又點了點傅珺的羽箭,道:“雙目視前,不要看著箭尖。”
傅珺聽了這話,心裡極為訝然。
她/射/箭時確實是習慣看著箭尖,計算箭尖與目標的角度。而劉筠只看她/射/了一箭,居然就能看出她的這個毛病,果然是行家裡手,眼光獨到。
傅珺一面心下暗忖,一面便依據劉筠的提示,將視線聚集於前方的箭垛,同時放鬆了上臂及肩膀的力量。
劉筠便含笑道:“傅四姑娘選的角度頗準。”說罷他又將手中羽箭點在了傅珺拉弦的肘彎處,微一用力。
傅珺只覺得一股溫和卻又不容置疑的力道,帶動著她的肘彎,拉著羽箭向側後方伸去,旋即便聽劉筠輕聲道:“放!”
傅珺手一鬆,羽箭筆直地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紮在了箭垛子上。雖未中紅心,卻是傅珺練習這麼長時間以來射得最好的一箭。
一旁的涉江忍不住歡喜地道:“姑娘,中了。”
傅珺驚喜地抬起頭來看著劉筠,那目光中不可避免地便帶了幾分崇拜。
傅珺這一世最崇拜的就是這種武力值高的人。前有威北侯夫人,後有何靖邊,現在又多了個劉筠。
見小姑娘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劉筠微微一笑,一種輕鬆愜意的感覺,瞬間便湧上了他的心頭。
還真是奇怪,每回與這小姑娘相處,都會讓他有種久違的單純的歡喜。
劉筠心下暗忖,口中則是溫和地道:“記住方才這一箭的感覺。開弓時雙臂皆需用力,一推一拉,不可盡靠一臂。呼吸之間要待氣盡之後再換氣。傅四姑娘只要放鬆一些,莫要緊張,還是可以射得很好的。”
劉筠每說一句,傅珺便點一下頭,臉上的神情無比認真。
劉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的紅唇緊緊地抿著,墨染般的長眉在眉心蹙成了一朵淺淡的蘭花,那雙清亮的眸子專注地凝在他的臉上,乾淨得不染一絲雜質。
劉筠的心驀地微微一恍。
他已經很久不曾見過這般乾淨的眼神了。
他甚至已經想不起上一次被人這樣看著,是在他幾歲的時候。
兒時的記憶已然模糊,那個溫暖乾淨的眼神,也早已消失在了時光的盡頭。
自從他的母妃離世之後,便再也沒有人這樣注視過他了。
劉筠的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母妃麼?也是,他確實應該稱他的母親為母妃。
便是為了這一個“妃”字,他的母親拼盡了全力,直到將性命也拼了去,方才得了個諡號“柔貞賢妃”。這個遲來的封號,令他這個出身最為卑微的六皇子,也算有了一個身份不那麼難堪的母親。
劉筠暗自苦笑了一聲,復又按下心頭的情緒,凝眸去看眼前的小小少女。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