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連的幾個“泥腿子”幹部可不像機關參謀、幹事似的,擅長給首長號脈,他們的想法樸素簡單,講究直來直去。看到軍長面目兇惡,他們的心就哆嗦。很簡單的揣測出軍長此行的目的,每年一次例行性的“開訓動員大會”不可能驚動老首長大駕光臨。要不是因為連隊死了人,對集團軍工作影響巨大,軍長輕易不會奔襲幾百公里,進山來打擾基層正常工作。A集團軍上下誰不知道軍長的工作作風,平日做慣了甩手掌櫃,天塌下來他都不會眨下眼皮,只有809團,只有步兵六連出事才會讓他煩心、鬧心、上心,在軍長眼裡那比天塌還嚴重。
A集團軍範圍內,誰都知道于軍長對809團,對步兵六連的感情。他老人家對這支部隊的熱愛程度,甚至可以用偏愛、寵愛、溺愛來形容,說白了就是護犢子。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敢在面前說809團半句壞話,誰都不敢對步兵六連有任何微詞。誰敢對809團半點不敬,那就是對老頭子不敬;誰敢跟步兵六連過不去,那就是跟老頭子過不去,那叫太歲頭上動土,相當於指著老頭子的臉叫罵,如同直接和他宣戰一樣。相反,即使真出了問題,也沒人敢說,說了他也不信。反正大家把一條機關流傳多年的格言記熟了,別撞到槍口就成。“一號首長於克功,A集團軍老祖宗,一天到晚沒啥事,死盯六連不放鬆。”
佇列中的高遠和全團官兵一樣,頑強的操守著佇列條令,一絲不苟的執行著佇列紀律。從早六點在大操場集合,一直等到七點鐘軍長車隊駛入,再經過閱兵式,分列式,團長下達開訓動員令,政委做開訓動員講話,各營長和戰士代表上臺表決心,一環扣一環,一個程式接一個程式,沒等軍長最後做指示,時間早就超過了四個小時,其中有三個多小時是立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站功甚至比長距離越野還累還難,非經過嚴格訓練不可,否則不管春夏秋冬,站半個小時就會有人渾身是汗,站一個小時就會有人或撲、或躺、或堆、或趴、或倒,千姿百態,各種造型。恐怕只有809團這樣的戰鬥部隊,才能練成如此精深純厚的“站樁功”,一個個像樹似的直立,一個個靠信念意志支撐。所有官兵都知道,809團除了在衝向敵人陣地時被炮彈、子彈擊中(個別時候也會被己方的槍彈誤傷)才會倒下。其他場合,尤其是面對他們的軍長時,只能筆直挺拔,別無選擇。
高遠外表紋絲不動,心裡翻江倒海。他的思維向來不太安份,經常性的喜歡胡思亂想。這在佇列當中,算是一種長時間站立時,除卻內功、站功以外的常用技巧,就是老兵們常說的“身體不動意念動”,人站在原地不動,思想意識卻一刻不停的運動,讓意念從下至上,再從上至下的迴圈流動,以分散注意力,保持體力,維持立正的標準姿勢,外人還看不出來,表面上莊嚴肅立聚精會神,思想卻可能早已神遊八極。
軍長閱兵的時候,確切的說當軍長與於排長對視之時,高遠已經不自覺的運用技巧了。當時他的腦袋裡想的都是於排長的表現,甚至還猥瑣的盼望著排長在對視中敗下陣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反正身體疲勞確實得到很大緩解。眼下高遠在實打實的堅持了四個小時後,再次挺不住了,在軍長講話之前,他要嘗試技巧。先是把腳在大頭鞋裡弓起來,讓腳弓弧度增大,利用鞋子裡面的剩餘空間,不停的運動腳趾和腳跟,輪換做為支點,緩解疲勞。再就是讓兩支腳上的四個支點像馬蹄式的狠狠抓住地面,彷彿能增大地球的吸引力,從而增加重量,防止身體的搖晃摔倒。當然這種技巧還屬站功的一部分,並沒有運用意念。
接下來高遠就開始展開想象了,他先是按照老兵教的辦法,從腳到頭,再從頭到腳的意念了一番,不起絲毫作用,驗證了一把唯心論是胡扯八道,只有唯物論才是科學的硬道理。
未等高遠實施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