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嬴政的臉上是乾燥的。
他的心也傷到了極處,但他沒有淚,他的雙眼早已喪失了流淚的功能。
嬴政心中更多的是怒。
怒天,怒地,怒人。
天遙地遠,無計可施,嬴政只得把焚天怒焰發洩到人的身上。
嬴政沉聲道:“趙高,傳寡人旨意,將此庸醫車裂,夷三族,具五刑,為我兒陪葬。”
那太醫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聞言並不吃驚,只是淚流不止。他深知嬴政秉性殘暴,求饒也是無用,欣然認命。
趙高命人將太醫拖了下去,又命婢女及奶孃抱著其餘四位公子出去。
只剩了嬴政和九生,以及九生懷中早已僵冷的未晞。
嬴政攬住九生,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輕撫他的背脊,溫柔安慰。
九生無聲哭泣,喃喃低語,道:“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管它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怨言,可是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他還這樣小,還沒開口叫我一聲母親,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嬴政沉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天。”
九生搖頭,道:“不,一定是我做錯了,老天才會這樣折磨我,將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奪走。”
“不,寡人不會離開你。”嬴政緊緊擁著他,一字一句道:“寡人永遠不會離開你。”
九生閉上眼,任眼淚肆意流下。
***
嬴政為公子未晞舉行了盛大的葬禮,隨葬品價值連城,殉葬者多達百人。
未晞下葬之後,九生恍惚數日,終於振奮精神。
他還有四個孩子要照顧,他不能再讓任何一個孩子出事,他再經不起任何失去了。
他日夜不休的圍著孩子,只要孩子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便覺得心慌害怕。
如此戰戰兢兢地過了幾個月,九生終於累倒了。
此時,秦國與韓國的戰事正進行的如火如荼。
得知訊息,嬴政即刻丟下朝政,趕到九生身邊。
九生已經甦醒,躺在床上休息。
嬴政立時暗自鬆了一口氣,緩步來到九生身邊,關切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些?”
“好多了。”九生撐著身子坐起來,伸手握住他的手,牽他在身邊坐下,道:“我都說了不讓他們告訴你,他們偏不聽。你那麼忙,何必再讓你操心。”
嬴政將他抱在懷裡,嘆息一聲,道:“與你相比,什麼都不重要。”
九生虛弱一笑,道:“雖然明知是假話,但我心裡還是很高興。”
嬴政鬆開他,直視著他的眼睛,沉聲道:“答應寡人,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好嗎?不要再沒日沒夜的圍著孩子轉,不要再總是自己嚇自己,不要一味自苦。只有你安好,寡人才能安心處理朝政。”
九生摟住嬴政的腰,將臉埋在他頸間。
良久,嬴政感受到一片溫熱的溼意。
“嬴政,我害怕。”九生哽聲道:“我每時每刻都在害怕,害怕孩子們會離我而去。每天夜裡,只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浮現出未晞的臉。昨夜,我甚至夢到未晞了。他的臉上全是血,不管我怎麼擦都擦不乾淨。我急壞了,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嬴政,我忘不掉,忘不掉未晞,也忘不掉那種恨不得死掉的痛。我再經受不住第二次了,我怕得要死。你救救我,好不好?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求你救救我,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
“乖,別怕。”嬴政閉上酸澀的雙眼,柔聲安慰道:“寡人以性命起誓,絕不會讓未晞的事再次發生,否則……”
“別說了!”九生突然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