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蕭禹商想先送溫曉走,他看見溫曉的眼睛突然變得十分亮,不由有些緊張。
他的眼珠子不復平日的栗色,反而紅的透亮。
蕭禹商想,這眼睛真像石榴石。
他渾渾噩噩地聽見溫曉和他道別,他彷彿在溫曉眼裡看見了那隱藏千年的風雪,即使現在已經是春天,也寒冷得讓人發抖。
溫曉撫了撫他的眉眼,然後嘆息著拉低他的身體,在他的額上落下微不可聞的一吻。
他最後的話沒有說出口,仙君,我是九華啊……
溫曉轉過個角落,看見等在前方的雲瀟,點了點頭。
“雲師傅,王爺便由他身邊人護送回京,時間不多,咱們先啟程吧。”
雲瀟目光深重地望著他良久,點了點頭。
溫曉回望一眼,看那黎城無盡的天空,彷彿雪山之上那片一樣藍。
王爺……我相信,你我再見之日,終有期。
溫曉的眼睛突然像是蒙上一層薄薄的紗,不知何時,眼前英俊瀟灑的藍衣王爺,已經和那雪中立於天際的藍袍神君緊緊地重合在一起。
彷彿還是在西山神宮外,他求見景蕭那天,漫天飛雪,而那一人眼睛清澈幽深,深深望著他。
而他也深深地望著他。
一往情深。
崑崙路遙,而他卻只能一個人上路。
一輛馬車從黎城駛出,一路西北,目的地正是千年深雪的崑崙山。
馬車裡坐著雲瀟和溫曉兩人。
溫曉撫著自己手上的小船半晌,側著頭,彷彿在看著窗外,而云瀟則手捧著一杯依舊泛著熱氣的茶。
雲瀟已然快四十了,模樣卻還如十幾歲的年輕人般,除卻滿身逼人的氣勢,都與十幾歲的少年人沒什麼差別。
溫曉動了動嘴,問道:“聽說雲師傅年歲已不小了,不知您可有喜歡的人?”
雲瀟愣了半晌,看了看他,垂眸道,“有。”
“不知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迷糊乖張,溫柔卻又很有氣性,是我的結髮之妻,亦是我此生至愛。”
溫曉像是沒猜到他的坦誠,反倒遲疑了,卻又勾起一抹笑,“結髮之妻,曾聽聞……她帶著您家的東西背棄您而去……你不恨嗎?”
“她非常人,我的髮妻餘容是天上的仙子,我等凡人的東西她怎會看得上。”雲瀟頓了頓,看向那窗外茫茫的天際,“世人所說不過真假參半,她不曾帶走什麼,家中少的不過是一本多年來用於記錄的家譜,卻並非丟失,而是在她離開那天,我親手燒掉的。我曾親眼看著她被帶離,卻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止。我其實也曾後悔當時沒有衝動地出去拼一把,或許不會改變結局,至少不會心懷遺憾。都說妖魅無情,其實最無情的卻是人吧。”
溫曉怔愣了,低頭掩住突然泉湧而至的情緒,聲音有些啞,“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也許因你心中有情。”雲瀟靜靜地喝口茶。直到溫曉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之後,卻突然說了一句話。
“或許是因為,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吧,朱果的味道。又或者,你我都是死期將近之人,而我也怕再沒機會說出口了。”
溫曉低了頭,不再說話,半晌他卻笑了,“雲師傅,你何嘗不是有情之人。”
餘容,溫曉低著頭笑,有一個人為了你終年不娶,記了你一輩子。你的付出何嘗白費……
他一直都能理解餘容的感情,卻認為得不到,均是對方並非傾心相對,如今看見雲瀟,卻明白了一世相守的另類含義。相識相知,卻無端端地有了沉重的情感。有緣相見,奈何無緣相守。
“雲師傅,崑崙路遙,不如最後聽我說個故事吧。”
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