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嫻說的是德妃的孃家宋家。那確實是整個王朝數一數二的“世家”,跟他們比起來,連周家都只能算是破落戶。當年皇帝真的登基了,即使德妃只是宋家的一個旁支女兒,有不少人都在議論後位的歸屬——不過皇帝似乎從來沒有為這件事兒傷過腦筋。他偏寵景柔,也主要是因為這丫頭敢說話,她哥哥水淯,也是德妃所出,就不大受待見。雖然現在也有不少人覺得,太子之位就是秦楚齊三王所爭,但林沫說,這些人大約和當初覺得皇帝會封宋氏為後的是同一批人。
宋家雖然尊貴,到底尊不過孔家。何況如今宋家當朝為官的子弟也不算出眾,靜嫻到底是孔氏嫡女,並不覺得宋家的光輝有多耀眼。
連她孔家,都抵不過正經皇族,就算宋家再長久,甚至比這個朝代還要長,那又怎麼樣?皇家可能會尊重你,但絕不會因此就聽命於你。
黛玉笑道:“嫂嫂總是同我說這些!”
靜嫻難得有些羞赧:“我當初年紀小,很是得罪了些人——”她是怕有些人報復到小姑子頭上來。不過又一想,妹妹進宮,也是住在皇后宮裡頭,堂堂一國之母,會眼看著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欺負她義女?於是便也寬了心,甚至很想叫妹妹實在不行就學著當年的她。
“你也是大姑娘了。”靜嫻自己覺得身子早就恢復得好了,可惜不管是誰都不許她下床,她簡直覺得渾身上下都癢著,故而叫黛玉坐遠些,別被燻著,不過黛玉倒是一點兒都沒聞到,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床頭,還拿著自己做到一半的活計給她看——她最近也終於開始繡大紅鴛鴦了。
林沫把修朗送回院子裡,動靜不小,不過滿屋子也沒個下人問一聲,靜嫻也嘆了下林家下人的修養,終是問了一聲:“今天你哥哥是怎麼了?往常不見他這麼來興。”
說到這事,黛玉也渾身不自在。她也不是好打聽的人,不過林沫毫無症狀地叫人把兒子送到還在月子裡的妻子身邊,到底得有個緣故。她也沒直接問林沫,哥哥這種平日裡和氣的,生起氣來也怪嚇人的。雖然她知道林沫絕不會向她發火,不過要去看哥哥強忍著怒意的臉也不大好,她本來是想著攛掇林澈去問的——三弟臉皮子厚,林沫再生氣他也當沒看見,插科打諢的,還能把林沫逗笑了。誰知都不用三猴兒去問,他自己就知道。
“就是修朗啊,前幾天不是發了熱?凍出來的。”林澈無奈地撇撇嘴,“朗哥兒幾個月沒蹬被子了,就航哥兒一生下來,他開始多病多災。親生的又怎麼樣?這就是疼孩子。”他說到最後,甚至小大人一樣地搖了搖頭,故意擺出了滄桑的表情來,“女人啊——”
黛玉好笑地看著她。
林澈無奈地皺了皺嘴角:“好吧,我學嘉哥兒的。”
黛玉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沒有用啊。”林澈道,“我這幾天得經常去他家裡頭,熹哥要考學,沒時間出來,我總不能和遂承說話,就只能跟他搭搭話。”林澈立志要去邊疆,他大哥自己去了一趟,倒也沒攔著,只是叫三弟臨陣磨槍,多學些拳腳功夫再去。免得到了那兒先別說治病救人,別跟他似的什麼也幹不了拖後腿的好。林家當然也請得起拳腳師傅,不過這武學一事,至少得請個有些本事的,不過叫人家真有些水準的來給他們家就當個一兩個月的臨時師傅,也委屈了人。幸好容家有師傅,他便去練練最基本的拳法槍術。
只是黛玉總覺得這死孩子不學好,去了容家幾回,越發地油嘴滑舌,一開始可能還顧忌著,眼見婚期的確越來越近,他連往她房裡送冊子送書畫都不見避嫌了。黛玉也算明白,她越是覺得羞憤,這孩子竟越覺得好玩,索性也不說其他,他送一回,她便扔他身上去,只是後來,倒也有些心疼。那些冊子書畫,也確實有些難得。只是心疼了一兩回,林澈便越是過分,竟連容嘉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