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楚一點,也不過看到一個微小的黑點兒似乎動了一動。他老了,精神力不夠,只顧著看那個黑點兒,絕美的舞姬唱了什麼,跳了什麼,也顧不得關心。可是即便這麼認真地瞧著,也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也是想得出來的。
和水汲如出一轍的五官,卻多了幾分英氣傲氣,笑起來的時候溫文爾雅的,叫人如沐春風,不笑的時候還有幾分凌厲。
是個好看的孩子。
老聖人想著想著,忽然整個人抖了起來。
這是他的孫子。
他從二十年前起就分外懼怕死亡。這孩子出生前後,他的確有些諸事不順,加上鬼節出生的孩子,純陰的體質……忠順說他克祖父的時候,他立刻就信了。
然而這孩子分明活到了現在,他也殘喘到了如今,枯老、腐朽、無能為力。而那個他一心要殺的孩子,帶著年輕的希望驕傲地挺拔著。
“林沫……”他悄聲對皇帝道,“你若真想抬舉他,不用管朕了。”
第248章
要抬舉林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當年得防著父皇發覺,現在老聖人鬆口了;還得防著兒子嫉恨。他和太上皇一起往下頭看;人頭攢動;賜菜的小太監已然弓著身子回來了,底下熱鬧得很,觥籌交錯,樂聲沸騰;他也分辨不出哪個是他錯過了二十年的兒子。
但實際上;太上皇眾目睽睽之下賞了一碗菜,就算沒宣揚,也早已叫人注意了去。只是皇上聖壽宴上的,自然都是有眼力的;就算察覺了;也不曾交頭接耳,不過心裡難免有些嘀咕。在大多數人看來,這是一個老人在向自己的兒子求饒——太上皇再要面子,也到了這樣的時候了。衰老使他變得固執,一意孤行和自以為是叫他的晚年整個成了一筆糊塗賬。父皇的英明神武和兒子的果決凌厲讓他在史書上地位尤其尷尬。然而他自己卻昏老得甚至無法察覺這一點。
然而也到了時候了。
自從御醫告訴他他最迷信的道士給他配的所謂靈丹妙藥裡頭含了福壽膏以後,他整個人就頹了下來。自己似乎也明白了時日不多,竟在最後變得寬厚起來了。
不過別人不議論,不代表林沫自己覺得好受。離他最近的是河北按察使左放,他按例回京敘職,正巧趕上皇帝大壽,算是幸運得很。不過他卻有另一重身份——水溶庶姐明嶽縣君的夫婿。林沫同水溶的事兒倒也沒刻意避著人,只是也沒臉皮四處宣揚。蘇放比水溶還要年長十餘歲,雖是平級,然而看向林沫的目光不知為何就帶上了長輩審視的意味。好在林沫不管心裡如何想,麵皮上是不動聲色的,就是受了太上皇賜下的一盤子菜,也不過是躬身謝恩,還輕聲謝過了小太監。一言一行恭恭敬敬的,彷彿真就只是受了一碗簡單的菜而已。
蘇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的長子也只比林沫小一輪而已,因而總覺得這個近年來大出風頭的年輕侯爺有些毛躁。尤其他的每一次名揚天下都表示著一方權貴的落馬,最近更是趕著皇帝聖壽把明麗公主都折騰下來了。就算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也過了不知者無畏的時候了。因而聽說小舅子和這位有那麼些糾纏的時候,他心裡很是不悅了一番。然而就如同明嶽縣君所說,水溶是北靜王府的主人,他這個姐夫到了小舅子面前還得恭恭敬敬地叫聲王爺呢,管天管地也沒法子管王爺的交際。太妃還健在呢!
這就是林沫不大喜歡這些有些年紀的老貴族的緣故了——他們總覺得自己跟親戚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牽一髮動全身那種。成天覺得親戚家有什麼事自己非得管一管,折騰得自己同旁人都沒什麼好日子過。不過雖然嘴上這麼硬,他還真沒什麼膽量同蘇放說些什麼。
這算什麼呢?他心裡只覺得好笑。因為同靜瑢兄弟兩個一向是同窗,打小便一起打鬧的緣故,他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