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裡傳來賈維斯的聲音:“棺材已經運至車廂中。”
“好的,我現在回到車上。”澹臺楚取出手機,給亨利·溫德森的墳墓土壤和墓誌銘拍了幾張特寫。
鑑於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腐爛了一個多月的屍體的惡臭,澹臺楚選擇了自己開車將亨利·溫德森的棺材帶到莫里亞蒂安排的停屍間內進行解剖。
託尼提供的機器人幫助澹臺楚將棺材從車上移到停屍間,再把亨利的屍體從中取出放在解剖臺上。
亨利·溫德森的屍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原來的面目,蠅蛆叢生,散發著惡臭。澹臺楚毫無所覺地穿上全套的防護裝置,將頭髮規規矩矩地盤在腦後,戴上橡膠手套和護目鏡,卻沒有戴口罩。很多時候屍體散發的氣味同樣可以用以判斷屍體的狀況,有經驗的法醫都會選擇忍受惡臭而不是錯過關鍵性的證據。
讓被害者以屍體的方式開口說話,指證殺死他們的兇手。以這樣的方式主持遲來的正義,替他們索回公正。這就是法醫的職責,也是她的職責所在。
澹臺楚承認她沒有清晰而嚴格的道德戒律,她對頭頂燦爛星空的仰慕與對自然奇蹟的保護只限於沒有危及她自身之時。但她卻有著自己的價值觀。
——我解剖你的遺骸,驚擾你的屍骨,打攪你的沉睡。儘管我做不到像我的導師那樣,以此來帶給你最後的尊嚴和遲來的正義,但我能為你找到這一切的真相。
腐爛得差不多的屍體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澹臺楚輕而易舉地開啟了屍體的腹腔,任由器官消融後的液體沾染上她的防護服。
分開肋骨,澹臺楚俯下身,指尖在屍體的脊柱上緩慢地滑動,確認著是否有著缺損。屍檢報告上只提及亨利·溫德森的第三節腰椎被替換成了金屬腰椎,但她眼前所見的脊椎上不僅缺失了第三節腰椎,也缺少第六節胸椎和第四節頸椎。
骨骼並不像肌肉、眼球、軟組織那麼易於腐爛,往往存留到最後為法醫們指引道路的就是這些頑固地留在生者世界裡的骨頭架子們。這些缺失的脊椎與其他脊椎相連的位置完好無損,絕不是腐食動物能做到的。而金屬腰椎的發現肯定會讓上一位解剖者檢查屍體的所有脊椎。
有人在亨利·溫德森下葬後取走了他原有的兩節脊椎。
澹臺楚稍稍直起身,從屍體的頭部重新開始檢查,在留意每一個細節的同時與屍檢報告進行著對照。澹臺楚進行屍檢的速度很快,但會在每一個她在看屍檢報告時存疑的地方相應地停留很久。
這具屍體太奇怪了。
親手解剖過不下百具屍體的澹臺楚在屍檢完成後皺起眉,與屍體已經露出森森牙齒的面部對視。他的眼球消融,眼眶還能看得出一點組織殘留。他的上下兩排牙齒分開,嘴角有一些翹起,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疑惑。
這具屍體面板腐爛的速度遠遠慢於屍體在這樣的天氣和環境下腐爛的平均速度,但他內部腐爛的速度又快得出奇,像是已經腐爛了三個多月。就如同有人將屍體的面板和其中的組織與臟器分開,一個進行時間減速,一個進行時間加速一樣。
假設亨利·溫德森體內的金屬腰椎裡的液體與不老泉的一樣,那麼他的屍體應該會出現整體腐爛速度減慢或是整體腐爛的趨勢……
澹臺楚後退了一步,解剖刀在指間轉了一圈。這是她平時絕不會在他人面前做出的動作,只有在沉默無聲的屍體面前,她才會讓自己的動作反映出她的內心情緒。
根據奧卡姆剃刀原理,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不老泉的作用是加速細胞的代謝速率,讓人體外表呈現出活力,然而內裡的細胞將會加速消亡。但這又該怎麼解釋屍體的面板腐爛速度減緩?現在可沒有金屬腰椎繼續催化這一過程。
“屍檢結束。”澹臺楚停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