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他算。
傍晚,軍隊就在岸邊的樹林裡安營紮寨休息,燭火昏黃,透出的光一簇一簇的,趙大賴在帳篷裡坐著,拿了塊白布在一下下的擦拭他的武器。
光照在他的臉上,一明一暗的,他臉鐵著,獰眉猙目,更像凶神了。
有小兵在外面報了一聲,趙大賴叫道:“進來!”那小兵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將軍,該給那人喂藥了!”
趙大賴拭著一把短背刀的手頓了一下,扭頭往床上望了望,一條青色薄被下,蓋著的是一個睡得昏沉的女子,已經睡了很多天了,趙大賴沒就那碗藥發話,反問小兵:“咱們走了多少天了?”
“已經走了十六天了,其中還過了一座山。”
趙大賴點點頭,眼裡似有思索,又似有一瞬的失神:“你把藥放下吧。”
小兵恭恭敬敬的把藥擺好在几案上,然後退了下去。
趙大賴沒碰那碗藥,又低頭擦了一會兒刀,起身把那碗藥給倒了。掀開帳篷倒到了外面乾涸的土地上,看著它濺起灰塵,成了一個小水坑。棕黑色的小水坑。
然後把碗收了進來,扔到了几案上,把火燭的光給挑亮了些,又拿起那把短背刀,找到了磨刀石平放在地上,開始磨那把短背刀。
一聲一聲的,霍霍的磨刀響。
計軟就是被這聲兒給吵醒的,她睜開眼,頭頂是方形的帳篷,這種帳篷是紮紮實實的用棍子給撐起來的,她還沒住過帳篷,但她看到棍子是扎到土地裡面了,這是黑夜,她看到的帳篷頂是帳篷內昏黃的燭光照亮的,外頭是黑的,烏黑八漆的黑夜,但外頭也有火,篝火,還有排列整齊,一遍遍走過來的巡邏的腳步聲。齊唰唰的,卻安心。
她想了一會兒,扭頭朝這帳篷內望去,帳篷裡點有燭火,有些簡單的行軍背的東西,鍋、水壺、兵器、案几、衣裳……還有個人。
半坐在那兒,似頭蹲著的虎一般,外衫叫他脫掉了,穿的是件緊裹身的衣裳,這種衣裳行動起來方便,臉上快佈滿了鬍子也不剃,眼瞪著,堅毅的手一上一下的磨那把刀,發出粗悶又厲的聲響,這種聲響倒像這個人,隔這麼遠,她光看著他,看著他堅闊的身軀,好像就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大概能猜出自己現今是個什麼狀況,這裡頭是軍隊,她被弄到軍隊裡頭了,罪魁禍首顯然就是那個磨刀的人,她那天黃昏回家,走到園亭裡頭突然眼前一黑,然後就不知人事了,一直到現在。但他想幹什麼?要出行的軍隊如今只有北征的軍隊,這廝想要把她帶上戰場讓人砍死她?
她看了趙大賴一會兒,然後坐起了身,頭髮亂糟糟的,衣裳也不整齊,她張了張嘴,喉嚨疼的像被刀割過一樣,她還是決定說話,發出的聲音沙啞:“我要喝水。”
趙大賴磨刀的胳膊肘一停,粗礪的手掌上有一處摩擦出來的印子,他沒有回頭,但他清晰的聽到了聲音,這屋裡就他倆人,他在原地僵坐了一會兒,才有動靜,放下短背刀和磨刀石,拍了拍手上的鐵鏽,起身走到案几邊,拎了壺涼茶,涮了涮杯子,把杯子倒滿,並著水壺拿了過去遞給了計軟。
計軟沒有看他,只接過水,一口氣喝完了。然後把水杯伸出去,趙大賴又添滿,計軟又喝掉,手伸過去,又添滿,這喝茶的動作倒是極默契。
直到喝完半壺水,計軟停了下來,趙大賴收了杯子就要拿回去,計軟又出聲兒了,望著他的背:“這是哪兒?”
趙大賴停了好一會兒才回說:“長江。”
“江岸邊兒?”
“嗯。”
“要去哪兒?”
“先去綏德。”
“邊境?”
“嗯。”
“我能回江南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