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一下,低低斥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會說話就別說!”
夏春朝垂首不語,徑自喝湯。寶兒自知說錯了話,珠兒亦不知如何是好,室內一時鴉雀無聲。
半晌,夏春朝將湯碗放了,方才淡淡說道:“他往昔看著還好,但那到底是他的老子娘,誰知他回來後會不會聽了他們的挑唆?就算他不聽,為人子女的,頭上壓著一個孝字,總沒有為了個女子去忤逆父母的道理。他就是叫我回去,我也不願再在他家受那些窩囊氣。隨他去罷,我同他也只好算是有緣無分了。”
那兩個丫頭聽了這一番話,皆無話可說。夏春朝只吃了一盅雞湯,便說飽了,將餘下的飯食給了二婢充作晚飯。
一時飯畢,夏春朝因連日勞累,昨夜連氣帶驚,亦不曾睡好,身上倦的厲害,梳洗已畢,早早歇下了。
那王丟兒在夏春朝房裡討了一場沒趣兒,出來大步生風,走回自己房中。
回到房內,陪嫁丫頭金鎖迎上來問安,她正眼也不瞧,走回內室,脫了鞋,便歪在床上。金鎖問她吃茶,她一聲兒也不言語。
少頃,夏恭言回來,金鎖上前遞了茶。
夏恭言問道:“奶奶回來了?”金鎖回道:“回來了,在裡面床上躺著呢。”又壓低了聲道:“奶奶不知生什麼氣,問她話也不說,也不理人的。”夏恭言心中明白,將茶吃了兩口,打發了丫頭出去拿飯,走到房中。果然見渾家面向裡在床上倒著,遂走上前去,在床畔坐了,向她道:“我早同你說,妹妹今兒才回來,又乏又倦,還在氣頭上,叫你不要去囉唣。你偏不聽,定要去碰著個釘子。如今怎樣?”王丟兒一聲不出,夏恭言又道:“咱們家又不缺吃少穿的,就多養她母子兩個又怎樣?哪裡就吃窮了!”
王丟兒聽了這話,猛然起身,向著丈夫點頭道:“夏恭言,往日我就看你沒成算,不曾想你竟這樣沒心沒肺!我是怕少他們吃穿?我是替你算計罷了!咱且不說,你妹妹回來,將來你爹死了,她要分多少家產。就是今兒你爹嘴裡的話,你沒聽見不成?!她肚子裡懷著的那個算什麼?分明是別人家的種,定要算到咱家頭上來?!傳出去,不怕叫人恥笑!這樣的荒唐事,倒數五百年我沒聽說過。你不說著緊把那娘倆送走,倒回來怪我?!”
夏恭言聽了她這番言語,心中激惱,不覺口出重言道:“王丟兒,那是我親妹妹,在夫家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不回孃家要去哪裡?她才是這家正頭姑娘,你要攆她走,你先給我滾!”
王丟兒本性潑辣,如何肯吃這個虧,自床上一躍而起,伸手便向夏恭言臉上抓去,嘴裡嚎著:“夏恭言,你這個狠心鬼!我嫁到你家這些年,替你操持家務,洗衣做飯,好飯沒吃過一口,好布沒穿過一絲兒。你今兒為了個被休回來的妹子,就要攆我走?!我跟你拼了!”
夏恭言猝不及防,臉上被這婆娘抓了幾道,當即大怒,將她狠命一擲,丟在床上,將個枕頭壓在她頭上,沒頭沒腦的打起來。王丟兒尖聲嚎叫,還手撕扯,登時就把丈夫的衣服扯得稀爛。
夫妻兩個打的天昏地暗,王丟兒嘴裡又罵又哭,嗶嗶啵啵的罵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言辭。夏恭言眼看壓服不了媳婦,氣急敗壞,口不擇言道:“誰叫你是個下不出蛋的雞,才叫我爹生出這過繼的念頭來!你若能生,哪裡還有這事?你在這裡放刁罷,我走開,明兒我就叫媒人來與我買妾!”言罷,他丟下這裡,大步向外去了。
落下王丟兒,獨個兒一人坐在床畔,抽抽噎噎,哭罵了整一個時辰。
丫頭金鎖在外頭,見裡面沒了動靜,方才試探著進來。進門就見自家奶奶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坐在床畔,又哭又罵,狼狽不堪。當即大吃了一驚,上前問道:“奶奶這是怎麼著?我才見大少爺怒衝衝出去了,身上衣衫也扯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