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珠兒罵道:“你這個老阿物兒,我們姑娘聽說你醫術精妙,巴巴的請了你去,好言好語好茶好點心招待著,臨走還給了你那麼多賞錢。你倒包藏禍心,恩將仇報!我們老爺現下生氣的很,只叫把你送官,誰敢保你!”她這一聲落地,夏家跟來的幾個家人都齊齊大喝一聲道:“拿這個婆子見官,打死了給姑娘出氣!”
這陶氏哪裡見過這等場面,嚇得屁滾尿流,磕頭如搗蒜道:“姑娘行行好,婆子已是有些歲數的人了,這要見了官,殺威棒未打完就要見閻王了。”
珠兒冷笑道:“你挨不得殺威棒,難道我們姑娘就受得了那等虎狼藥?!你少同我說這些,跟我見官去,不把我們姑娘的孩子還來,咱們定然沒完!”她一言已畢,就向幾個家人遞了個眼色。眾家人會意,抖落著繩索,作勢就要上前捆這婆子。
陶氏嚇得體如篩糠,面色蠟白,嘴裡嚎叫起來:“婆子也不是有意的,那方子本就不中用,有人吃了便沒事,你家姑娘命背,不關婆子的事!何況,你們姑娘的胎本就生不下來,早晚都是要掉的,你扯我也是沒用。”
珠兒一聽此話,眯眼笑道:“什麼叫做我們姑娘的胎本來就生不下來?你是大羅金仙在世,能卜會算、未卜先知不成?這話卻是什麼意思,你趁實講來,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
陶氏自悔失言,咬嘴不肯再說。珠兒見狀笑道:“你打量著你以前乾的那些事,旁人都不知道麼?你不要以為從前以往你沒事,往後便必定沒事。夏家雖沒什麼權勢,究竟還有幾兩銀子,讓你這破婆子在京城裡無處立足,還是做得到的。”說著,頓了頓又笑道:“你不要以為有誰能保著你,那人在夏家本就沒什麼根基,何況又幹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你還是腦子清醒些的好。”
陶氏心裡猶疑不定,兀自不肯言語。
珠兒又道;“這事兒我看你也沒膽子一個人做下,我們姑娘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也沒道理做這樣的事。這樣罷,你把底下的事兒都說出來,我回家稟告我們姑娘。興許看你寡婦失業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了呢。
”
陶氏心裡暗道:她說稟告他們姑娘,卻不說老爺。這事只怕未必是夏員外的主意,多半是那夏家小姐不知從何處聽到了風聲,同她嫂子鬧呢。然而以往就聽聞夏家的小姐精明能幹,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如今能叫了人來我這裡鬧,卻不見受大奶奶的轄制,可見在夏家這兩人孰高孰低。罷罷罷,她們自家門內的事兒,我為什麼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事兒眼見著也是捅穿了,再也難成,大奶奶那筆銀子我是賺不著了,還是早點說明白了,免得惹上一身的腥。
當下,這婆子滿臉堆笑,說道:“姑娘且消消氣,這裡頭當真有些緣故。這大街上人來人往,不是個說話的所在,姑娘且隨我進去說罷。”
那棚子裡原本坐著兩三個客人,眼見鬧起事來,都一窩蜂跑了。陶氏掃了地下的湯渣,將桌上的湯碗收拾了,請夏家眾人到棚子底下坐。
眾人魚貫而入,各自圍桌坐定。陶氏一力張羅著,倒了幾碗寬煎葉兒茶,又選了幾個糖火燒,拿粗碟子盛了,一一擺上。
珠兒笑道:“你也不必忙了,我們也不吃這些,把話說明白了要緊。”陶氏搓著手在一邊淺淺坐了,臉上待笑不笑的,將金鎖如何尋上她,如何引她見了王丟兒,王丟兒如何吩咐講了一通。
珠兒怒極反笑道:“這樣的腌臢活計,你也肯攬在身上。怪道這條街上街坊鄰居都管你叫蜜蜂兒陶媽媽,原來是這等的口裡蜜腹中劍。這等喪天良的銀子,你也敢掙,真是不怕天打雷劈的。”那陶氏自知理虧,任憑她喝罵,賠著笑臉,一聲不敢言語。
珠兒罵了幾句,又問道:“大奶奶叫你做這事,怎麼不見你動靜?難道那張混賬方子就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