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夏突然很願意相信迦南羅說過的那個謊言,他說他是沙漠小郎君,也許他終於回去繼承了掌門人的位置,也許他正在大漠中自由自在地馳騁。她再也想不下去,因為那些都是空想,空想是如此經不起現實的推敲。
來到梅老漢的門外時,梅老漢正往膝蓋上費勁地貼著藥膏,嘴裡還抱怨著不乾不淨的東西。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珠子裡依稀有花半夏提著食盒的身影,卻是怔忪的樣子,痴呆的表情。梅老漢問了幾遍“小夥子,你沒事吧”,花半夏都置若罔聞,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走著走著,便會來到這裡。
點心一碟一碟地放好,梅老漢坐在亂糟糟的炕上自顧自地說話,說花羅走了以後房頂又漏風了,抱怨花羅給他找的郎中不好、藥膏摻假,又說是花羅嫌棄這裡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才會回去石先生家裡住。梅老漢每多說一點,她心裡那個洞彷彿就能填滿一點。臨別時,梅老漢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似乎放不下這張老臉,挑在最後一句問了最想問的:花羅那小子,最近怎麼不來了?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也許明天就回來了。”她聽到自己這麼說,不知道是想安慰梅老漢,還是欺騙自己。
鄉間的小路從未如此蕭瑟,風也沒這麼冷過。她走著走著,便想起那個自己經常躲在後面的草垛,想起當初透過它看到的滑稽的畫面,想起迦南羅怡然自得地去餵雞的樣子,想起迦南羅蹲在灶臺前頭,專注地看著裡面燃燒的番薯。她想笑,不知為何,臉上卻冰涼冰涼的。
胸口堵得猶如巨石壓頂,她才意識到自己抽抽噎噎的。放眼望去,莽莽田園,空無一人,像她來時的樣子,比起從前,卻真的改變了很多。空曠的小道上,可曾有人見到一個哭泣的少年,一邊行走,一邊卻止不住地哭泣,像是迷路了。
花半夏紅著一雙眼睛開啟自己的房門,卻突然有一個人影衝自己撲過來,她看見月白的衣裳在眼前一晃,一股血腥味直逼到鼻尖。
“不該回來的,為什麼還是回來了……可是,回來了卻見不到你,真的好擔心。”
花半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的雙手觸控著真實的脊背,感受到真實的溫度,聲音也依然顫抖:“花、花蘿蔔?”
她的雙手慢慢緊握成爪子,捏痛了迦南羅的背部,眼淚卻漫上來:“你回來了……”
迦南羅捧住她的臉,鼻尖對著鼻尖,呼吸快噴在花半夏的臉上,他問:“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我以為你死了,我。我受不了,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花半夏的言語不成一個句子,眼睛、鼻子都開始漲紅,喉嚨裡發出一些嗚嗚咽咽的哽咽之聲,像是極力壓抑,卻又無法控制。迦南羅的嘴唇落在她的眼角,落在她的臉頰,也落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花半夏沒有拒絕,身體卻有些戰慄。這是夢境一般的時刻,花半夏無法知曉在這之前迦南羅負傷掙扎的艱難困頓,迦南羅也沒有看到花半夏在田間邊哭邊走的樣子。
也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問病源
老實說,當白飛白給那個法號叫小象的和尚把完脈以後,有些驚訝:這個小和尚的病症,跟之前四方村中的村民十分相似,但來勢更加沉重、兇猛。
了緣單獨將他帶到房外,一張清雅如蓮的臉上連慚愧都顯得虔誠:“出家人不看出身,醫者亦是如此,此番卻是……”了緣雙掌合十,微微嘆著氣道:“若是這位師弟有個萬一,貧僧固然傷心,可全寺上下,卻難免因為小象,而受到牽連,甚至是,滅頂之災。”
白飛白聞言,皺了眉頭:“難道……大師,有話不妨直言。”
了緣嘆了口氣,方才將原委一一道來。原來,這個法號小象的小和尚,乃是正統皇族出身,其父乃是當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