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薛晉銘猛地將她拽回懷裡,不由分說吻在她唇上。雲漪抽身掙脫,甩開他的手,徑直推門下車。
他目不轉睛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希望她能停下來,回頭看他一眼。然而他的手下一左一右押著她走上臺階,那黑色倩影迅速消失在議政廳側門,終究沒有回頭。薛晉銘默然片刻,揮手命司機掉頭,繞小路去議政廳正門。附近區域已被警務廳下令隔離,以保證調查委員會出入安全。沿路商鋪通通關閉,每隔百米便有荷槍實彈的警察巡邏戒嚴。看著車外一路部署,薛晉銘陰鬱的臉上終於露出少許微笑。
德國造的精準大鐘又滑過一格,肅穆的議政大廳裡鴉雀無聲,滿堂政要高官雲集。特遣調查委員會的八名官員坐在最顯眼的首席,個個都將面孔繃做鐵板似的,不善之色盡露。
方繼僥以省長之尊和委員會趙主任對面而坐,身旁的座位卻一直空著。離質詢會議開始還差三分鐘了,方繼僥皺緊眉頭看向對面的趙主任,見他臉上不動聲色,手指卻一下下叩在桌面,洩漏了心中焦慮不滿。坐在下首的薛晉銘一反平日張揚,神色莊重沉毅。迎著方繼僥惴惴的眼神,薛晉銘略挑了挑眉峰,回以莫測高深的一笑。
計劃應該是順暢的,可霍仲亨遲遲還未到場,任他再是倨傲也不至公然拂了委員會的顏面。方繼僥素來審慎,越到了關鍵時刻,越覺忐忑不寧,額角不由有了汗珠。薛晉銘冷眼瞧著他掏帕子抹汗,暗笑文人無用,待收拾了霍仲亨,下一個便輪到他方繼僥。
壁鐘指標越過又一格,即將指向那刻度時,大門外響起了整齊震耳的叩靴聲。門口兩列衛兵齊刷刷立正敬禮。霍仲亨大步走進廳中,在門口振臂卸下披風交給副官,軍服筆挺耀眼,襟前四枚勳章光輝眩目。在座中階文官,平日鮮有機會近距離看到霍仲亨,乍一見他踏進門來,頓生窒迫感覺。薛晉銘的目光一直隨他落座,挑釁之色,再也不加掩飾。他希望霍仲亨看懂他目中的藐視之意,並還以正面的迎擊。然而霍仲亨目不斜視,唇角有淡定笑容,始終不曾向他這邊略掃一眼,在今日這般場合下,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疏淡。薛晉銘猶自咄咄,卻見方繼僥咳嗽一聲,又掏出帕子來擦汗。這分神的剎那,只覺一道極鋒銳的目光掠過,劈面頓生涼意。薛晉銘惕然回頭,恰見霍仲亨側目,與趙主任相視而笑,“開始吧。”
質詢會的流程並不複雜,形式卻相當繁瑣。委員們事前已經就重大問題和相應官員做出調查問詢,厚厚的報告書就擺在面前,今日這陣仗顯然是有備而來。八名調查會委員分屬於內閣兩派,目的針鋒相對,各懷鬼胎。薛晉銘身為警備廳長,負有直接責任,第一個接受質詢。率先發問的委員態度尖銳,擺出了六項證據,直指薛晉銘瀆職。然而緊跟著,便有別的委員明為質疑,暗中將問題焦點引開。待八名委員先後提問完畢,薛晉銘從容起身,針對各項質疑一一作答。他風度無瑕,言辭謹雅,態度溫和坦誠,一番侃侃對答下來,饒是對立派別的委員也難對他萌生惡感。薛晉銘含笑掃視眾人,見火候已差不多了,便低咳一聲,正待丟擲反客為主的一擊,卻聽趙主任開了口,“薛廳長,我這裡尚有一點疑竇。”
非但薛晉銘聞言一凜,連那八名委員也詫異側目。趙主任是資歷深厚的老好人,向來不管是非的中立派,所以才由他出任這主任之職,使兩派勢力平衡。他這時突然發難,令兩派都措手不及,也不知他打的什麼算盤。方繼僥不停擦汗,手裡帕子皺成一團。
“失蹤嫌犯程以哲,是以誹謗政府、造謠滋事的罪名被捕,但遲遲未予定罪,薛廳長給出的解釋是可能牽涉有幕後主謀。”趙主任面無表情地翻開一疊卷宗,“此案到此便擱置下去,不曾繼續調查,薛廳長既然懷疑幕後有人主使,為什麼又不予追究?”
背水一戰(3)
趙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