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到家之後才告訴她,家裡新請了鐘點工做飯,再也不出去吃了。
因為一場意外而聯絡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多月之後,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費諾在德國待了好些年,口味早就天南海北雜得很,但這次請來準備一日三餐的鐘點工卻專門挑了他和潘希年的同鄉,就因為她能燒一手地道的家鄉菜。
一頓飯吃得很慢很慢——坐下之後潘希年無論如何不肯讓楊淑如喂她,堅持自己吃。她看不見,不知道碗碟在哪裡,還是要費諾和楊淑如一樣告訴她有什麼菜,看她要吃什麼,不吃什麼,再夾到碗裡,幾番折騰,再好吃的菜也涼透了。
不管進度如何冗長緩慢,費諾始終耐心地在做這件事情,替潘希年盛起湯,看她喝完,又說:”徐阿姨蒸了一條魚,我把肚子上的刺剔掉了,吃一塊?“潘希年點點頭。
吃完又問:”蠶豆呢?“這次又搖頭。
費諾就把勺子裡的清炒蠶豆倒進自己的碗裡,說:”今天來不及了,以後你喜歡吃什麼,不要吃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或者告訴徐阿姨。這裡現在就是你的家了,在家裡不要太拘束,嗯?“她就再輕輕點一點頭,把碗裡的魚吃下去,吃完後抬起頭來,說:”我想再吃一塊藕。“費諾微笑:”好。“一問一答之中,很久不用的鄉音似乎再自然不過地流露出來。一開始費諾自己都沒發現,還是潘希年停下筷子,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費諾還問:”怎麼了?“楊淑如倒是嘴快:”費先生你的口音變了。“費諾一愣,繼而又是一笑,覺得有趣似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大概是吃家鄉菜,你們又是同鄉。”楊淑如也笑著說。
潘希年忽然接話:“我以為你不會說。”
她難得主動開口,費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樣露出驚訝神色的楊淑如,繼續陪著她說下去:“我七歲才跟著家人搬過去,所以說得不太好,後來出去讀書,就不說了。”
我也說得不好。“徐阿姨說得好,我今天下午聽她說了一下午,你要是想說,明天她過來的時候可以和她一起說。”
她做的菜很好吃,明天我要謝謝她。“好。”
一起吃的第一頓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但總歸是安然結束。費諾看出潘希年還是情緒低落,只是因為不想給他和楊淑如或者說其他任何人添麻煩,才這樣打起精神事事配合。看她這樣懂事,費諾心裡反而有些苦澀:上一次見到的潘希年,意外之前的她,不是這樣。
那一晚到了下半夜潘希年被噩夢嚇醒,費諾和楊淑如徹夜未眠。
她的噩夢持續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才漸漸適應了陌生的環境,開始能睡上一個好覺;楊淑如的工作就是陪著她,家裡又請了鐘點工,白天怎麼都能補上幾個小時的覺,雖然過得日夜顛倒,但至少睡眠充足,吃得也好;只有費諾,又要工作,回家還有和他一點也不親近的病人要幫著照顧,這一個星期,竟是比之前的一個月加起來還要辛苦。
但再怎麼難過,還是過去了。
潘希年的情況一天天地好轉,費諾又要出差了。
這次一走就是兩週,離開的那天上午他送潘希年去例行體檢,一切穩定,血塊沒有惡化但也不見好轉,“暫時還不適合手術”的意見也維持依舊。聽完醫生的意見,潘希年嘴上不說什麼,但失望的神色到底藏不住,回去的路上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送她到家之後費諾拿了行李準備要走,下樓的動靜被潘希年聽到,就從房間裡走出來,扶著門“看向”還在樓梯上的費諾:“今天謝謝你送我去醫院,路上當心。”她現在已經能分辨聲音的來源,如果不是視線是散開的,這樣美麗的一雙眼睛看過來,誰也不願相信這雙眼睛已經盲了。
雖然住在一個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