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啊,毋姐姐,你受苦了!”
毋寶晴也不由喟然長嘆:“不錯的,現在任誰都看這花開的豔麗,可又有誰知道這每一株花後面自己的血與汗,悲與苦呢?崇高只能換來靜穆,尊嚴只能得來悲涼,愈是偉大的生命愈是孤寂,她們的歡愉是隱蔽的,她們的沉痛也不願有聲,她們安靜著,沉默著,生命的自身與世界,唯不過是那萬丈高崖上的藍天四垂,悲風高旋罷了,方倚璧日日以竹自知,自己也何嘗不是夜夜對丹而琴嗎?而生平唯一所慕的紅顏知己南玉屏卻也已心有所屬了,所謂欲渡黃河冰塞川,欲登太行雪滿山,大音惜聲,高處不勝寒,竟一至於此!”毋寶晴想到這裡,不由復又心緒浩茫,心中酸楚萬分,竟至於要潸然淚下起來。
石潤霞眼見不對,不由忙捅了方倚璧一下笑道:“方姐姐,你看這些花開得多好,你又何必總把你的那一套帶來,讓大家都不高興!”
方倚璧本是有感而發,猛然警覺,連忙一笑置之,毋寶晴也驟覺失態,不由也一笑釋然。
毋寶瑤卻突然過來湊趣道:“是呀,是呀,二妹最喜歡牡丹,三妹最喜歡木犀,霞兒最喜歡蓮花,方妹妹,你呢?總不成只喜歡那竹子吧?”
方倚璧不由笑了,笑道:“竹子我是喜歡的,不過我有喜歡的花,我喜歡芍藥!”
毋寶瑤聽了,不由搖搖頭道:在在咱們成都,荷花桂花是常有的,可這芍藥卻是不多見,噯,這芍藥好看嗎?比咱們家的牡丹怎麼樣?”
方倚璧正要答話,卻突聽毋寶瑤身邊的一個丫頭點頭嘆道:“那芍藥確是好花,我在張尚書府就曾見了那麼一兩棵;唐代韓愈曾有詩云:‘浩態狂香昔未逢,紅紅爍爍綠盤龍。覺來獨對情驚恐,身在仙宮第幾重?’那芍藥固然也雅重,但她從不跟牡丹爭勝,也從不與蓮花比豔,但僅她那份沉默與從容,也無愧於‘花相’之稱了!”卻是小雨。
方倚璧不由訝然地看了小雨一眼,暗道:“沒想到這毋寶瑤胸無點墨,她身邊這個看似柔弱的小丫頭卻有如此的見識,我倒是小看她了,只是她們主子奴僕很該換一個過兒才是!”方倚璧想著又看了毋寶瑤一眼,盡看毋寶瑤一臉的虛浮,不由搖搖頭,就聽身後的小碧突然看著一朵面徑七八寸的石榴紅讚歎道:“唉,這花要是生在咱們家那該有多好!”
方倚璧聽了,不由笑道:“那還不簡單,你也不用再跟著我了,就跟著你毋二姑娘不就成了?”說著向前走去。
小碧不由吐了吐舌頭道笑:“那我可不敢,我還是跟著小姐的好!”說著連忙急步跟上。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了。
毋寶晴是一種謙和的笑,方倚璧是一種恬淡的笑,石潤霞是一種沉厚的笑,毋寶瑤是一種嬌嬈的笑,小雨的笑溫柔而沉默,小丫的笑明豔而狡黠,小碧的笑明麗而真純,小壺的笑卻一如石潤霞的沉穩而端重,每個人的笑都各自不同,但卻各有各的真性,各有各的風情,八個人穿行在牡丹叢中,微風徐來,成群的牡丹立即萬頭攢動,花香四溢,如拋香撲粉,又如撕錦裂帛,眾人的衣裾也似沾染了這香的情韻,在眾人的淺笑淡曳中任意的隨風翻飛,更顯得眾人明眸浩齒,腳步蹁躚;石青玉看著看著,突然扭頭就向外走去,卻恰巧撞在跟在最後面的方安身上,方安不由一個趔趄,險些把肩上的擔子給扔了。
“哎——你幹什麼?”石潤霞不由回頭驚叫道,眾人也一齊回頭驚訝地看著石青玉。
石青玉卻連頭也沒回,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石潤霞拔腳就要向外追,卻被毋寶晴攔住笑道:“你不用追了,他肯定是記起什麼要做的事了,你不用追他,若真的很重要,他還不告訴你?”說著帶頭向裡走去。
石潤霞一想也是,也便無話,一起向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