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把鬢角的長髮捋過來看了一眼,果然。
他自嘲的道:「老了。」
可他才三十多不到四十歲。
他的父親去得早,母親身體不好。隨後就是叔父養育了他。說是養育,家族中不得有私財,他家有不少浮財都歸於了族裡,所以錢糧都是族裡給。
讀書是在族裡讀。
沒了父親的他沉默寡言,不敢得罪那些父祖在族裡權勢大的。
母親的身體不好,也不會說什麼學業如何重要,只是告訴他……三郎,要想改變這一切,那就努力讀書。
他照做了。
隨後就是科舉。
母親在他科舉前已經病入膏肓,卻笑著說等他中舉了好好喝一頓酒。
從崔建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母親飲酒。
他信誓旦旦的說定然中舉。
他發誓要中舉!
在去長安的路上他見縫插針的學習。
在馬背上他能看書,為此兩次差點摔下懸崖,隨行的官員和考生們都知曉有個傻乎乎的崔三郎。
到了住所後,別人早早洗漱睡了,他就拿著書到院子裡,借著月光看書……偶爾遇到陰天,他就去蹭,厚著臉皮去有蠟燭的官員房間裡蹭光。
官員暗諷崔氏子竟然也沒錢買蠟燭?
他只是笑笑。
能蹭到就好,至於別的他不在乎。
科舉後,他焦慮不安的等待著訊息。
放榜時,他在人群中往前擠,有人被他擠煩了就喝罵,準備動手,可看到他那通紅的眼珠子,最終選擇了讓路。
當看到榜上的名字時,崔建轉身就跑。
他去寫信。
他在信中給母親報喜,說是晚些就告假回去。
程式走完後,他急匆匆的趕到了家中。
眼入眼簾的是那一屋子的白。
「你阿孃接到了你的信……」
阿孃得知他過了科舉的好訊息後,含笑而去。
臨去前,阿孃一直在唸著他。
三郎……三郎……
那一刻崔建跪在母親的臥榻前默然,淚如雨下。
從此後他知曉自己失去了庇護。
家族的資源不是無限的,必須要集中在最出色的子弟身上。
他的父母沒了,也就沒人幫他爭取,沒人幫他說話。
所以他一直在地方為官。
這一路掙扎著到了長安城,進了吏部,他覺得自己的前程出現了光明。
但從此他就不動窩了。
他多年來自己打拼,見識經歷了許多事兒,他不傻。
家族,士族都需要他在這個位置上提供幫助,所以他只能不動窩。
他也覺得憋屈,但卻不說。
你說什麼?
家族中沒人為你說話,你說的越多,長輩們的厭惡就越多。
家族這些年好歹也不時幫他一把,這些都是恩情,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埋頭苦幹。
但賈平安的徵闢令給了他機會。
從小崔建就知曉機會難得,他眼巴巴的看著族裡的長輩,雖說自己獲得機會的機率比別人小,但他也心滿意足了。
不能浪費機會!
崔建深諳這個道理。
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小賈負責。
於是他殫思竭慮,恨不能會分身術,把大軍的一切管好,分配好,協調好。
下午大軍宿營,崔建親自去檢查了輜重。
大車上堆積著糧草箭矢等物。
「還有多少?」
夕陽下,聽到答案的崔建面色凝重,隨即去尋了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