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下去了,嚶嚶地抽泣起來。
他怒不可遏,“這樣心思歹毒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做一國之母?”
皇后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聽到這句話,才抬起頭來,輕輕為自己辯駁了一句:“臣妾是無辜的。”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兒力度。
他盯著皇后的眼睛,從那裡看不見任何虛偽、恐懼、畏縮,只是平靜。
也許皇后真的是無辜的,可那又有什麼打緊?棠棠不喜歡她。僅這一個理由,就足夠足夠了。他緩緩開口:“把皇后拖下去,幽禁宮中,沒有朕的命令,不許放出來,礙元妃娘娘的眼。”
如果非要有一個人下地獄,那就讓他去吧。
她只要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他的羽翼下,隨心所欲,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皇后被拖出去之前,從門口回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妖妃禍國,國之不存。三百年國祚,毀於你身。”
元妃愣了片刻,更加傷心地趴在他懷中哭泣,哭得險些岔過氣去。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妖妃。”
“棠棠不是。”他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所有罪孽,就由朕來擔。你什麼都不用多想。”
元妃梨花帶雨地抬起臉,“聽說叛軍已經打到了大昌了,是嗎?”
“誰在你面前說這些胡話?”他輕點她的額頭,“你不信朕能保你平安嗎?即便朕不當皇帝了,咱們也能隱居江湖,比現在活得更輕鬆自在。”
那時,再沒有什麼皇后,什麼嬪妃,她就是他唯一的妻子。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懷中的元妃似乎僵了一下,半晌才強笑道:“好啊。”
他多希望,那一剎的陌生和疏離,都是他的錯覺。sk
…
叛軍終於兵臨城下,打到了皇宮。他不疾不徐地佈置好一切,只等一把火燒掉大殿,就和棠棠遁隱江湖。
然而——
皇后的失常攪亂了他的計劃。那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站在他眼前,兩眼冒火,像兩點隕落的星光。她倔強又傲氣,挺身攔在他面前,大聲說:“你走了,外面計程車兵怎麼辦?他們都是為你而戰的。”
他好奇地打量她,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
她,變得與往日大不相同,莫名還有種熟悉感。
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就帶著這個女人,一起走上了逃亡的路。
可無論馬匹還是行裝,都是兩個人的分量,沒有多餘的位置。事到臨頭,還是要把她丟下。人生中頭一回,他感到那麼一點點內疚。但這微末的內疚,遠不足以讓他心軟。
稍作猶豫後後,他把她推下了馬。
他毫無愧疚地對上她清澈的眼眸,卻被那裡面刻骨的訝異和失望刺中了心臟。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刺痛感,重新淹沒了他,同時伴隨著的,竟然還有隱約不可明說的恐懼。
“許京,我錯了。”她艱難地抬起頭,衝他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齒沾滿鮮血,“我好像真的搞錯了一件事。你放心,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彷彿一記大錘轟然砸中他的後腦勺,他僵硬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怔怔地望向她。然而,她卻自己鬆開了扣住他手腕的兩指。一片零落枯萎的花瓣,從他的世界剝離而去。
馬漸漸跑遠了。
他受到心靈感應般回頭,只看見她朝著懸崖爬去。她爬得那樣慢,像一隻可笑的蝸牛,在身後的砂礫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然後……然後如同斷線的風箏,從萬丈高谷飄然落下。
那一瞬間,他幾乎想強行跳馬,去扯住她的衣袂,哪怕一片也好。
而事實上,他,居然真的這樣做了!
他連滾帶爬地從馬上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