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笑得自得。謝長安斜睨了他一眼,不語,不屑狀地移開目光繼續沉視天邊。
陸敏青發作不滿似的哼了一聲,揚腿攔住面前跑過的一孩子,懶洋洋問,“做什麼這麼急?”
說是孩子,也已經十四五歲的樣子,濃眉大眼,還是一副孩子的天真,此刻被叫住,只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中規中矩地叫了聲館主。
陸敏青散漫地嗯了一聲,似隨意想起來什麼,道,“你是那個經常為小九侍酒的言墨?”
男孩應了。
陸敏青神色突而詭異起來,笑顏愈發暢快,眼底卻含了幾分危險,摺扇往掌心一拍,陰暗地情緒已經在心中蔓延,若無其事地吩咐,“小九正在沐浴,少個更衣的人,你去伺候著。”
言墨摸了摸頭,眼神無辜猶疑,“可是公子並沒有吩咐……”
“我說了就作數。”陸敏青眯了眯眼。摺扇敲了敲他頭,轉身朝謝長安那邊走去,揹著言墨揮了揮手。
那孩子猶豫了一刻,老老實實往浴池那邊去了。
“你不該耍這樣的小心思。”謝長安冷冷看了他一眼。
陸敏青毫不在意地一笑,妖異的眼珠波浪橫生,像跌宕的情緒,“那又如何?難道要我如你一般惟她是從,如履薄冰地活著?”
“別與我相提並論,陸敏青。”謝長安不以為然,眼珠微動,犀利的似要看透他心裡,“你跟我們根本不同。倘若你肯誠心一點,未必會得這樣的對待。”
“你敢說你令言墨去浴池是安了什麼心麼?”最末一句語氣冰冷肅殺。
“有什麼心……”青年唇邊婉轉,美若芳華地反問,“你不是清楚地很麼?”
謝長安靜滯一刻,出乎意料的笑了起來,“陸敏青,你是覺得少主每次獨飲都令言墨侍立,所以為了報復,如果由她親手扼殺自己有好感的存在,你會大覺快意嗎?”
陸敏青微笑以對,似是無辜純良,“你既然知道,不是也沒有阻止麼?”言下之意,你也不是善心的人。
謝長安冷哼一聲,揚手摘下伸進廊下的一枝白梨花,輕嗅一口,臉帶厭色地丟出廊外,“自作主張的僭越界線,只會被人割除清理。”
她回過臉直視面前人太過優秀的臉龐,“我不阻止,是因為我知道,少主不會殺言墨。”
肯定而非推測的語氣。“陸敏青,你並不瞭解她。帝氏的少主不嗜殺,更不濫殺。”
“你之所以會被少主禁錮限制,不過是因為你沒有資格配她拿出下士之禮。你關注的東西恰恰總是她渾不在意的。那些過節,譬如利用或者羞辱,在你心裡深記不肯釋懷,在少主那裡,卻絲毫不曾入眼。旁人計較,那麼她只會加倍地計較。什麼樣的人合該有什麼樣的對待。單純如言墨,或者灑脫如無衣,抑或無心如白浮,都會得溫和的結果。倘使你肯簡單幾分,在用完了之後她早就放你離開,可惜你心眼兒太多不是個安生乾脆的人物,口口聲聲說的話通通當不得真,至今仍在妄圖試探她底線。”
謝長安肅殺的眼神劃過暗色,一直不曾直視他的眼,“少主說過,你的眼睛算是她一手造成,這樣的價值是她不殺你的理由。”
“你曾在我這裡多次探問少主往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奉勸你,表裡如一地做到你承諾的‘臣服’二字,該有的尊重無虞你會得到。”
言畢轉身離去。
陸敏青立在當處,手撫欄杆,低低笑了幾聲,諷意十足。
“真是這樣麼?我倒想看看。”自語一句,旋身往浴池那邊慢慢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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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仙館最最奢華的一處要屬主人安靜後院的浴池。
漢白玉鋪地,鮫紗四環垂委,騰煙霧繚,水聲時或,香爐中冷沁梅香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