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定是以一樣的速度掃過那些字的。
這一幕牽動了埋在喬忍記憶深處的場景,讓她內心鋪天蓋地的疼痛再也繃不住。
她站在閱覽區,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弟弟?”
人們抬起頭來看她,看她身上奇怪的病號服,看她披散著的頭髮,看她憔悴的病容。他們的目光或冷漠或麻木或不解或同情,大部分的人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弟弟?”手抓著衣角,喬忍顫抖著聲音重複問了一句。
圖書館的管理員走過來,聲音輕柔地問她:“你的弟弟長什麼樣子?或許我們可以幫你看看監控錄影。”
旁邊有個老人也放下書站起來問:“姑娘,你的弟弟長的什麼樣啊?”
人們都抬頭看著她,喬忍雙手揪住衣角,動了動唇:“我弟弟他…………”
她的胸口彷彿正被人撕扯著,喉嚨發澀,再也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她全身都疼得要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站得住。
喬忍忘記了喬頌的模樣。
她的心在冷卻,下沉,顯出疲軟的病態,她徹徹底底失語了。
跌跌撞撞地走出圖書館,喬忍扶住大門的邊框,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耳邊有人在說著最新的電影、說著最喜歡讀的書、說著今天的天氣、說著明天去哪兒玩……
她什麼都聽不見,她站在這裡,而世界,早已不見了。
一個小姑娘拿著廣告牌走過來,笑容滿面地說:“小姐,這是我們美容機構最新推出的美肌流程,你有沒有興趣來嘗試一下,免費的哦,試完正好吃午飯,來得及的。”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喬忍推開她,腳步踉蹌地往前走,她幾乎無法走成直線。
她可以原諒母親也曾罵她是罪人;
她可以原諒父親把她扭送到警察局;
她可以原諒程惜再三傷害她推開她;
她甚至可以原諒過去的每一個自己,可以原諒這些年一直在逃跑的自己。
她只想要找回她的弟弟,她只想讓喬頌回來。
喬忍順著記憶曲線往前走,每一步都彷彿踩在虛空上,天空不知何時變黑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頭頂,隨時都可以砸下來一朵,把她擊倒在大路上。
咖啡廠拆遷了,梧桐樹蒼老了,水井榦涸了,她的厄舍府倒塌了。
喬忍站在這間屋子面前,顫抖著手去叩門扉,敲門聲穿過冗長的歲月,重重地落在她心上。
全家人都走了,只有她一個人重新回到了這裡,妄圖從地獄裡將自己拉出來。
敲門聲在空蕩的院子裡迴響著,喬忍絕望地等著,無聲地流淚。一直沒人來開門。
她永遠都敲不開這扇門了。
沒有人能回到過去,沒有人可以挽回什麼,沒有人能讓一切從頭來過。
她更不能。
她嚐到了滅頂的絕望。
7
雨水傾盆而下,淋溼了門檻,淋溼了門鎖。
喬忍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她睜著無神的雙眼,神識封閉,抱膝而坐。
太陽早就不見了,似乎已經是黃昏時候。
一生中最關鍵的那些事,她都想不通。比如喬頌的死,比如她的罪,比如程惜不要她。類似這些無解的事,成了她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叮鈴鈴……”有人騎著腳踏車從屋子前的馬路過去,車鈴聲把她從虛空中拉回來。喬忍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往遠處寺廟後的那個小山坡走去。
身上的病號服一下子就被大雨打溼,黑髮貼在臉頰上,她的眼簾都全是雨,雙手卻下意識地緊緊捂住口袋裡的那本小畫冊,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