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被叫住,先是茫然,待看清了,茫然轉為驚訝。
男人帶著笑,仰起臉從暗角里走出來。
好在這個時候東華門口沒別的人。
阿夜忙走過去,跟著他拐過牆角,陳佳煦笑:“這麼晚才出來?”
阿夜呼吸有些急,一部分原因是怕他被別人看到,另一部分是想問他,還沒走嗎?來這裡找她幹什麼?
緊接著,陳佳煦就問她:“吃飯沒?”
阿夜搖頭,知道他今天肯定是也不會走了,便說:“走吧,回去的路上買些菜,我做飯。”
他拉住阿夜的手,道:“今天我請客,帶你吃好吃的。見天兒饃菜湯,也有兩天沒沾葷腥了,吃串兒吧!”
阿夜驚住:“不用吧……”
“是我想吃了,走吧,前面那條街就有吃的吧?”
阿夜心道,你哪來的錢請我吃飯啊?還不是我給你的……
這麼被他牽著到路邊了,陳佳煦鬆開手招計程車司機。
阿夜才低頭。被他握過的手滿是汗,風一吹過,涼涼的,酥酥麻麻。
計程車在腳下停,他先坐進去,再探出頭叫阿夜:“快上來啊!”
車走了兩個路口,在一條繁華的小吃街道上停下來。陳佳煦看來是對吃很講究的,看了家門頭體面的清真餐廳,屋裡悶,他叫老闆在外面搭個桌子,兩人坐下來。
阿夜要攔住他:“簡單吃點吧……”
他點著頭,也不知道聽了沒聽,興沖沖地叫了些肉串,三個菜和幾瓶啤酒,招呼過會兒再上主食。
阿夜不常出來下館子,不清楚這裡的消費水平,只在心裡估算了,早上給他的那一百塊錢也不知道夠不夠花,正想著,見陳佳煦從兜裡拿出一盒軟中華……阿夜心道,懸了。
這大少爺出手闊綽,阿夜自知攔不住,悶著頭等菜上了,自顧吃著,算著再給他墊多少。
陳佳煦今天心情格外得好,菜沒吃多少,酒卻一瓶又接一瓶。
街邊車水馬龍,繁華景色一時令阿夜悵然。
這麼多年,她只記得鄉村靜謐的夜。鄉村人口不多,夜裡家燈和星空呼應,空氣也更順暢得多。到了城市,霓虹取代星空,汽鳴蓋住蟲鳥叫聲。
來到東城這些日子,阿夜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城市。人總是像水中浮萍,逆來順受。這個時候,才仔細瞧了眼前的高樓大廈,街邊的彩燈光華,聆聽路人的歡聲笑語……
清真餐廳門口的空地比別的餐館大,九點鐘來了一對男女,帶著音響和吉他。和門口的老闆打過招呼後,那對男女把東西支起來。
這是借地兒的流浪歌手。
女人拿著麥克風,看樣子是主場,模樣平常,穿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色襯衣,頭髮鬆鬆挽起。
男人在身後除錯過音響後,流暢的音樂聲緩緩流出來……
樣貌平平的女人張口,卻宛如天籟——
那是一首曲調輕緩的粵語歌。阿夜聽不懂。
陳佳煦卻聽著,跟著哼起調子。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似是很陶醉。
阿夜忽然覺得,歌曲似乎更好聽了些。
過了會兒陳佳煦側過臉,正對上阿夜盯住他的目光,阿夜一頓,悄然垂下眼。
陳佳煦興致全在臉上,問她:“王菲的歌,沒聽過?”
阿夜下意識清了清嗓子,搖頭:“沒聽過。”
“聽得懂嗎?”
她再搖頭。
笑聲輕輕在耳邊,陳佳煦繼續跟著哼,慢慢把歌詞念出來給阿夜聽:“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間,望不穿這曖昧的眼……愛或情借來填一晚,終須都歸還無謂多貪……似是濃卻仍然很淡……天早灰藍想告別偏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