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爸仰頭,看她,紅著一雙眼睛,說出的話有些口齒不清,“女兒,你爸我是、是不是特沒用,之前還鼓起勇氣來這說要放下,也就是說說,等真的見到她了,才明白那些所謂的放不下捨不得,這麼多年來都是自己在騙自己。
就算她是傷我,害我。可是在她說出求我兩個字時,我怎麼也勸服不了自己去拒絕她。現在她真的要走了,我咋就覺得我心臟的這一塊兒就空了呢?再也沒有了啊。”
那聲音太過遙遠悲涼,好似穿越了幾個世紀。而她的父親,在那一刻好似一個垂暮的老人,搖搖欲墜。
嘉禾別過頭,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來,可是為什麼來的這麼早,為什麼王曼要親口說出那些話。是因為她知道死了的人尚且可以魂歸地府,可是那些活著的人卻還要在人界飽受痛苦煎熬?
她想不通,王曼為什麼可走得利落灑脫,憑什麼。
狠狠地咬著唇,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打在地面上,她吸一口氣,涼涼的霧氣進入身體,將四肢浸透得冰涼,而難過則在在胸膛持久盤旋不散。
“爸,回家,我們回家吧。外面太涼了,身體受不來。”
嘉禾將他扶起來,嘉禾爸也不掙扎,任由她扶著自己往回走。走到半路嘉禾踩到一塊石頭,沒站穩,一個踉蹌就摔在了地上,而嘉禾爸則完好地站在那裡,沒有表情,眼神空空地望向前方。
疼,膝蓋疼,那一塊兒被蹭掉一大塊皮。還有手肘那塊兒地方,已經開始沁出血來,濃稠鮮豔的顏色。
嘉禾再也無法忍受,說不清到底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心上的疼,她就這樣撲在地面上,頭埋在雙臂間,大聲的嚎哭。
嘉禾的嚎哭聲終於讓嘉禾爸的意識終於回籠,他仰頭扶額,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乖女兒,快起來,不哭不哭,爸爸沒事兒了。我們回家,爸爸看看你的傷口,不哭不疼。”
嘉禾依言,坐起身,冷靜到可怕,她平靜地答:“我再也不想記得她了。”
—
陰天,像是萬年不會放空的晴。
王曼的葬禮上,除了嘉禾和嘉禾爸以外,還有徐晉書也在。至於朝夕,年紀還太小,嘉禾爸怕小孩子在這地兒沾染上不乾淨的東西,便沒讓他來。
至於徐晉書為什麼會在這兒,嘉禾大概是知道在王曼還活著的時間裡,王曼一直寄宿在徐晉書那邊兒,就連這葬地都是徐晉書挑選好的,這其中的忙幫的可不少。
嘉禾盯著墓碑上王曼的照片,年輕時候的王曼,無疑是靚麗惹眼的。她淺淺地笑,清純而又動人。嘉禾想著,這大概是最好的王曼了。
“你們先走吧,我想陪著她坐一坐,聊聊天。”嘉禾爸久久地站在墓碑前,才吐露出這麼一句話。
嘉禾點頭,轉身就走。
徐晉書跟在她身後,看她,本來就瘦弱的身軀比上次又瘦了幾分,可是她走路時背脊卻挺得筆直,彷彿肩上可以承擔許多重量。原本及腰的長髮如今堪堪到肩部,顯得整個人清爽了幾分。
她越走越快,而他站在後頭望她。直到她的身影轉個彎不見了,徐晉書才小跑上去,卻在轉彎的時候生生地停住腳步,他退後幾步,凝視著那一對相擁的男女,眼眸中有不可與言的深意。
…
嘉禾是心不在焉地走著的,轉彎的時候,她無意之中抬眸。眼簾中嵌入的便是程簡的人影,她還以為自己大白天的再做夢,傻愣愣地站在那裡,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破壞了這美好地夢境。
她盯著他瞧。程簡更瘦了,瘦得臉上的顴骨都凸出來了,眼眶裡還盡是紅血絲,臉上鬍子拉碴的,像是很多天沒洗臉了,她上前走了幾步,靠近他,聞到衣服上有一陣怪味。
嘉禾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