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又將身子欠了欠,心道太子此刻的心情並不算好。
生在帝王家,家事即國事,半點不由己。
想要多少的尊榮地位,便要經得起百倍的代價。
因為選妃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經數次下令,更在去年將自己的外甥女若禾郡主賜給太子做正妃。
往年的瑞王府花宴,太子是不去的,在寧春的印象裡,太子對於女人的興趣,遠不如那些個將軍兵營、封土邊疆。
在治國的理念上,太子和他父皇,實乃相去甚遠,南轅北轍。
文惠帝韜光養晦,求太平天下,而太子自成年後,便對軍政有著非同尋常的觸覺。
任重的臣子,武官佔了多數。
雖時有父子不和的傳言流出,但寧春看來,太子的所有作為,當今聖上是默許的。
但天下大勢,分和難定,文惠帝休養生息,亦是在給太子鋪路。
思量間,太子已經斂衣起身,用玉纓絛抹額隨意束了發,鳳目微垂,“走吧,隨孤去明玉宮探望太子妃。”
在寧春,乃至東宮所有宮人的眼中,太子似乎天生就帶有絕情清欲的氣息,那些攀龍附鳳之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這份清冷中,卻含著說不盡的風流之態,這風流,亦是高華至極。
太子妃自嫁入東宮,便久病,幾乎不曾主持事務,彤史上記載的侍寢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太子倒是時常去明玉宮留宿,對外相敬如賓,天下大同。
寧春一路跟至明玉宮外,站在遊廊下候著,在繚繚繞繞的藥香味中,他斗膽瞧了一眼名冊的最後一頁。
一行行,皆是武官的名字。
看到最末處,寧春一頓,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虎賁校尉之妹,陳氏。
跟在太子身邊數十年,經他寧春耳邊所過的朝政變遷、宦海浮沉數不勝數,但他皆是過心不過嘴。
可這平白冒出的陳氏,卻從未聽太子提過分毫。
更難以理解的,這虎賁校尉只是一個區區六品的武官,論資格,似乎欠了點火候。
他合上書冊,望著明玉殿清雅奢華的環境,舉頭望向湛藍天幕,微微一嘆。
……
母親來詢問時,陳婠只是淡淡地推辭,說是不喜歡那樣的場合,並未多言。
陳夫人語重心長,“論官品,你父親乃四品侍郎,許尚不足以能獲得邀請,若婠兒你有心赴宴開闊眼界,擇良木而棲,為娘便是拼了全力也要搏一搏。但你既然不願,為娘也不會勉強。”
陳婠款款上前,跪在小榻上替母親仔細捏著肩兒,“孃親果然最懂我的心意。”
慈和的笑意掛在嘴角,陳夫人反手拍了拍她柔軟的小手,“那秦將軍與你可有書信往來?”
陳婠只覺得心頭一跳,微微用力一捏,嗔道,“好端端的提他作甚?我與秦將軍萍水之交,不過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罷了。”
“為娘是過來人,”陳夫人拉著她坐過來,促膝而談,“那秦將軍一表人才,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卻瞞不過孃的雙眼。”
陳婠百口莫辯,索性就不去分辨,左右先過了瑞王宴這一關才是要緊。
晚膳前,陳婠差小廝去信使那又打聽了一回,天河鎮的回信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秋霞卷著雲彩,落在青瓦屋簷後頭。
陳婠才進了閨房,就瞧見檀四角方桌上多了一方精緻的紫檀盒子。
安平拿起來,上頭鏤花雕刻細緻,便能猜的所裝之物想必更是華美。
外院的婢子連忙進來,說這是偏房王姑娘贈予小姐的見面禮。
思緒繞了一通,陳婠才想起,這位王姑娘想來就是王氏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