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那一鞭最終沒有如願以償地落在她憎惡的冒牌貨臉上,它被那個紅衣的尹大人拽在了手裡。
這變化顯然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她愣愣看著鞭子,又回頭看了看越佔德,最終怯怯地望向了尹大人。
“我……”她咬唇,“我才是越萱,她是小雜種……”
“越萱?”
越萱一瞬間紅了眼睛,抽抽鼻子委屈道:“是呀,我才是萱兒。為了進朝鳳樂府我都已經練舞兩年多了……可是爹爹騙我說這一次是去送死的不讓我去……”
尹大人一愣,少頃才抬眼看了殿上呆坐的越佔德一眼,低眉露了個溫和的笑容。只不過溫和的笑容才維持了片刻,就變成了揶揄。
他說:“我倒不知入我朝鳳樂府什麼時候成了送死,難為越大人先知曉了。”
越佔德的臉一瞬間慘白如死屍!
這真是異常有趣的一幕。
碧城縮在門邊悄悄揉了揉痠痛無比的脊背,饒有興致地圍觀著這殿上的景緻:
鼻子紅紅眼淚縱橫的越萱,面如死灰瑟瑟發抖的越佔德,還有那隻笑得溫婉陰森的么蛾子。
片刻後,尹大人在啜泣的越萱面前蹲下了身,伸手輕柔地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痕,嗓音比晨風還要輕柔。
他說:“你爹爹獄中的時月,萱兒可要好好照料。”
“……啊?”
尹大人輕笑,眼神卻冰冷。他道:“私意隱瞞,散佈謠言,肆意擾亂樂府甄選,還請越大人自行去律法司認責,尚可從輕發落。”
又片刻後,越佔德噗通一聲跪在了殿上。卻哆哆嗦嗦半天沒有吐出一句話來。
最終的最終,他頹然坐在了地上,晦澀的眼裡溢滿著的情緒是絕望。
碧城愣愣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幕,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落空的手又被懸空拉了起來。
“走吧。”那紅衣輕道。
陽光有些刺眼,碧城眯起眼才隱隱約約看清那紅衣,還有他身後那一片碧藍的沒有一絲雲彩的天。她猶豫片刻,沒有掙扎。任由那人拉著手,邁出了越家那厚重的門檻。
那是一年春始,百花綻放的時節。
錯落的青草剛剛從齊整的青石階探出幾縷嫩芽,三月裡的幾滴芳菲留醉了許多人。
那一年,她不過九歲,拉著尹陵的手的時候還有幾分吃力,卻不知道為何,走了人生中最長,最長的一段路程。
也正是在那一年,在這一段漫長的路程中,遇見了那個足以改變她生命軌跡的人。
*
“你是哪家混進來的?怎麼那麼破爛?”
晴朗的午後,碧城終於踏上了去往朝鳳樂府的馬車,卻在看清馬車上裡原本就坐著的幾個孩童的時候愣了愣。朝鳳樂府的車隊裡有四五駕特別寬敞的馬車,每一駕馬車裡都已經坐著約莫四五個女童。他們三三兩兩坐在各處,每一個都隔著一小段距離,她這一進去,裡頭就有些擁擠了。
你是哪家的?
問話的小女孩頗有幾分盛氣凌人的姿態,一身鵝黃的輕紗薄裙,發上腕間都戴著精巧細緻的飾品,看模樣的確富貴的很。
至於她——碧城默默瞅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她身上已經是她這一年來最好的衣裳了,若不是今天便宜爹爹早就打定了念頭讓她頂包,這衣裳她還穿不上呢。
她咧嘴笑了,笨拙道:“這兒的府尹家。”
“原來是窮鄉僻壤的小官家女兒。”那小女孩癟癟嘴。
“……”
“你,別坐我邊上哦!”
“……”
碧城站在馬車上愣了片刻,無所謂地換了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