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龍江兩側青山依舊,雲霧蒸霞,獨乘竹筏而過,甚是雅緻。只江山依舊,昔日為李長笑撐船的老翁、小翁,早化一捧黃土。
墓都尋不到。
李長笑親力親為,自個造了個竹筏,手持竹竿,輕輕一撐,竹筏順流而下,飄出數丈距離。撐船是一苦力活,賺得是辛苦錢。江中水流莫測,有時被捲入急湧處,一不小心,便有翻船風險。
李長笑當初見那老翁輕鬆愜意,要那船快便快,要那船慢便慢,指西朝西,指北朝北,還道那撐船夥計,除卻累了些,苦了些,也沒甚麼了不起的。
親自上陣,才發現大有門道。
曲龍江上已無撐船翁。那場天災洪水之後,凌天半國雖得儲存,卻仍有不少百姓葬身海水。人數銳減。又因與世隔絕,至今未曾緩過氣來。多處呈現凋零、破敗之象。
到時草木瘋長,山更翠,水更秀,以至景色更美。
李長笑看兩側岸景,心態已大不相同。遙想昔日,靈氣枯竭三百年他出山尋仇。便是從這條曲龍江,一路沿北而去,去往凌天城復仇。
如今求變七百餘年…
這些年間,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雜七雜八,他自己也難說清道楚。
仙人…結束了。
修士…死盡了。
李長笑見證了一個時代的鼎盛。好似一切,便在這盤龍宗。他從皇子被貶為庶人,流放三萬裡…途中卻仍是凡人。是入了盤龍宗,方才逐漸見識天地之廣闊,修士之璀璨。
天上仙神千千萬。
於李長笑而言,盤龍宗為修行之始。他順著江流而下,將竹竿一丟,一個人躺在竹筏中,衣角浸入江中,被水染溼。他毫不覺察。也不知心中想著什麼,就是靜靜看著眼前劃過的一切。
路過盤龍宗,他只遠遠觀,再不入遺址探尋。
……
求變七百零八年,一月。
李長笑離開凌天半國,搭乘一艘大輪船,抵達北岸。凌天北面本是沙漠,如今滄海化桑田,沙漠化綠洲。
徑朝西北而去。昔日佛城化作佛國。今日正有一得道高僧,入坐佛臺講述佛法,底下無數佛子聆聽。那高僧言道,有道為君不仁者,必將遭來滔天大禍。
列舉百年前,那場駭人洪水,所言所講,好似親眼所見一般。李長笑遠遠觀之,見得那得道高僧,面貌俊逸,竟是五皇子李天餘。他剔去了長髮,容貌枯老,壽數已是無多。
他輕述過往。
待佛講事畢,忽對一側空氣道:“你既來了,何不一敘。”李長笑問李天餘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李天餘笑著說,他自修佛起,真絕便很準。許是人之將死,看得事情便會通透許多。當日夜裡,兩兄弟小聚一番。只李天餘已然入佛,再不能私飲酒水。
這場小聚,反倒是李長笑一人獨飲獨食。
那日滔天洪水,李天餘身為一國之君,卻獨自逃命。叫得父輩江山遭人如此踐踏,悲痛欲絕。又覺自己貪生怕死,枉為人哉。如此困頓中,無意間行到昔日的佛城。
從此入寺為僧,再不問世間之事。曾經的功名利祿,求仙問道,具是兩空。每日唸佛經,講佛義…如此而已。
兩人相距一晚。李長笑嘆世道之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翌日,李天餘送別李長笑。
望著李長笑遠去的背影,李天餘喃喃道:“我已脫離苦海沉淪,你卻沒有。”他回到廟下。默唸佛經,再不多問。
求變七百零八年八月。李長笑路過一片林子,是一片生長十分茂盛的果林。他猶豫一二,還是偷偷摘了兩顆果子解渴。
忽聽一陣叫嚷,一孩童拉著一隻獵狗朝此奔來,口中罵道:“偷果賊,偷果賊,別跑!”李長笑大笑一聲,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