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客一副學子打扮,隻身上衣裳凌亂破爛,看起來較為狼狽,那股飽讀詩書,養出的書卷氣質卻掩蓋不住。入了客棧,安定下來,王七郎才驚覺此人,生得也頗為俊秀。
又想起,西彌國每逢“學考”,對那天下學子而言,趕來國都中的路途,本便是“學考”中的第一考,沿路的艱辛、磨難,是不可避免的。多少學子半途喪生、半途殞命、半途而廢,皆屬正常。這名客人該是遇到了大磨大難,死裡逃生,驚魂未定,才神色如此恍惚,卻也正常,緩上幾日或能漸漸回過神來。王七郎本性實也不壞,加上參考學子前途難說,如若高中便是直上青雲,喜結善緣才是正道。於是將李長笑安排去,與那學子聊天寬慰。
李長笑從酒窖裡偷了兩壇酒,端來酒與那學子閒談。閒談中得知,此人名叫宋涿,乃是西彌國天和城中人,千里迢迢,為學考而來。
李長笑巧舌如簧,很快便開啟話題,自認為聊得還不錯,但聊到宋涿路途中,究竟遇到何事時,那宋涿卻神色一改,搖頭嘆氣,看李長笑的眼神,便好似庸俗之人一般,心中的百般心思,不屑於他說。一時間,便沒了談話興致,一個人喝起了悶酒。
最後大醉,倒在餐桌上,呼呼大睡。
李長笑亦是笑笑了之,不再過問,這世間有無數人,亦有無數事,他可懶得事事操心。縱然李長笑若用夢道窺探,宋涿的所行所想,所憂所慮,皆可窺得一清二楚,透透徹徹。但李長笑早已脫離了,被動窺探夢境的境界,更不會主動窺人夢境。除非他人對他起了歹念,才會自然警覺。
如此這般,這位宋涿便入住了王七郎客棧,距離學考尚還有些時日。西彌國人流擁擠,熱鬧非凡,學子聚集的客棧中,辦起了熱場活兒來。龍來居客棧,弄了個龍榜。鳳來居客棧,弄了個鳳榜。客棧內學子,可吟詩作對,展露自身才學見聞,若出現驚豔語句,便記入榜單中,客棧便獎勵重金,且住房打五折。
這優惠力度,著實讓人心動。雖說那眾學子們,都是日後大官,當官後便不會在意這等小錢。但這當口,大夥都覺前途未卜,能省些錢,自不會拒絕。於是兩座客棧中,整日有奇詩妙句傳出,有幾名年輕俊傑,學考還未曾開始,便已經名聲遠揚,被一些官員所關注。
王七郎執意也要弄個“七郎榜”,李長笑全力阻止,說得口乾舌燥,也不起作用。在王七郎眼中,這到處遊歷的劍客,懂個屁的客棧經營之道,又懂個屁的人心。熱度便像一陣風,過了可就真過了。
於是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在客棧門前,懸掛一塊大木板,也弄了個“七郎榜”。但一連數日過去,無一人願意登榜,王七郎客棧的學子,不必要絕不出門,一出門便既低頭,還未參與學考,脊樑骨便已先低旁人一截。
住這客棧,可把臉面都住丟了。
王七郎自然想不明白,李長笑雙手一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己只是個還債的。
如此這般,又過幾日,學考將近。李長笑忽見那宋涿,爬上樹屋之頂,不知在看些什麼。王七郎客棧的樹屋,年份實已不小,高足有七丈,爬上樹屋之頂,微風習習,吹起來甚是舒服。
宋涿俯視著眾生,眼睛深邃,目露思索之色。他自入住客棧來,便一直十分深沉,那心事,好似比李長笑這幾千年“老妖”,還多得幾倍似的。
李長笑過去打招呼,他每到傍晚時分,便會提著小酒,來到屋頂,眺望夕陽落日,眺望眾生百態,時不時眺望那棵黃金巨樹。百思不得其解,那媚三娘是怎麼混上國王之位的?
所以此刻相遇,倒不是特意來尋宋涿的,只是碰巧遇見。宋涿忽問道:“你覺得,人有價格嗎?”李長笑一愣,並非是被這一問題驚住了,而是好奇宋涿竟主動說話:“為什麼這麼問?”宋涿自顧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