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可以像別人一樣,有個可以一起分擔糟心事的哥兒們。
重巖衝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關上水龍頭走了出來。
秦東安已經吃下去半碗飯了,他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正把盤子裡的蝦仁往自己碗裡撥,肩膀和耳朵之間還夾著手機,敷衍地哼唧,“……我正在吃,還有十分鐘才能吃完。”
重巖走過去幫他拿著手機,啼笑皆非地看著他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蝦仁才顧上跟手機說話,“啥?接我?就是那個山水灣,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下樓。”他用眼神示意重巖,然後按照他的口型對電話裡的人說:“十六號樓,二單元。”
離得近,重巖清楚地聽見了手機裡男人磁性的聲音,“你就不能先給我打個電話?光知道吃吃吃。你是豬嗎?”
重巖莞爾。
秦東安放下筷子,從重巖手裡接過手機掛掉。
“你哥哥?”
“囉嗦死了,”秦東安搖頭晃腦地說:“等下過來接我。”
“他對你真好。”
“他是我哥麼,”秦東安滿不在乎,“他應該做的。”
重巖笑了笑沒再說話。
兩個人剛吃完飯,秦東安的電話又響了,秦東安接了電話,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囉嗦死了,跟老媽子一樣。“一邊說著,一邊從果盤裡抓了一把櫻桃往外走,“噯,不用送我了,好好在家養傷吧。我幫你請假,作業可以不用寫了。”
重巖把他送到門口,“那就多謝你了。”
秦東安擺擺手,一溜小跑的下樓去了。重巖關好門,走到陽臺上往下看,果然那天見過的黑色轎車正等在樓下,駕駛座一側的車窗開著,一條男人的手臂伸出來彈了彈菸灰。他穿著一件灰藍色的襯衫,袖子捲了起來,露出結實的手腕和鬆鬆垮垮掛在上面的一塊黑色的運動款手錶。
重巖突然間有點兒想看看這人長什麼模樣。
☆、一堆秘密
李承運跑到“山水灣”來探望傷員的時候,重巖正坐在客廳裡泡茶。茶是普通的綠茶,茶具也是極普通的白瓷,但重巖的態度卻彷彿在料理極品大紅袍一樣,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做的一絲不苟。
李承運稍稍有些詫異,他沒想到他這個十七歲的兒子骨子裡居然有這份兒沉靜。十來歲的孩子有幾個能坐得住的?他家裡那兩個兒子就不行,看外表像模像樣,其實所謂的沉穩大方全是表面文章。
“請坐。”重巖頭也不抬地把茶水倒進杯裡,端起一杯放在李承運前面:“嚐嚐?”
李承運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茶不行,火候不錯。”
重巖微微一笑。他生命裡的一半時間都生活在棉紡廠的老生活區,出來進去看到的都是牆體斑駁的老舊樓房、看上去總像是打掃不乾淨的窄街,從那些衚衕裡經過的時候總能聞到一股垃圾的餿味。在那樣環境里長大的孩子,又怎麼可能精細到講究茶葉的口感?
重巖其實是不懂茶的。張赫那時喜歡金駿眉,總說金駿眉比正山小種更綿甜什麼的,他就從來沒有喝出有什麼區別。重巖只是單純地喜歡沖泡的過程,水、茶葉、合適的溫度與時間,用耐心和精確的計算成就最後完美無缺的口感。
張赫總是挑剔重巖泡茶泡的匠氣十足,欠缺一絲靈性。但重巖擺弄這些東西原本也不是為了喝一口好茶,他只是覺得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很容易安靜下來。心靜了,就比較容易去客觀的考慮問題。
“家裡有一套乾隆中期的青花茶具,改天我讓人給你送過來。”李承運放下茶杯,仔細端詳重巖露在衣服外面的面板,顴骨旁邊有一片淤青,眉骨破了一個小口子,手腕處也青紫了一片。被襯衣覆蓋的地方應該還有傷。
重巖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