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當小學老師很累,韓靈每天中午都要小睡一會兒,如果沒有別的人,老宋就會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件衣服,韓靈說謝謝,老宋總是憨厚地笑笑,囑咐她〃彆著了涼。〃就在肖然死的前半個月,韓靈大病了一場,老宋給她買藥、買水果,一天三頓給她送飯。病好後韓靈覺得無物以報,狠了狠心,終於躺到了老宋的床上,大概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碰過女人,老宋剛一碰到她就一瀉如注,撲通一聲趴在她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韓靈拿衛生紙簡單擦了擦身體,然後輕輕摟住他皺皮鬆松的脖子,說老宋啊,你可真是個好人。這時月亮滑過中天,樓群間光影重重,眼角佈滿皺紋的韓靈突然心裡一動,象茫茫黑夜裡的火花一閃,她把頭深深地埋進老宋的胸口,然後在心裡輕輕地問:
肖然,你在深圳還好嗎?
(四)
陳啟明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畢業後分回老家的糧食局,幹了一年多,實在忍受不了行政機關水襠尿褲的辦事風格,再加上領導一直看他不順眼,說某人上學時煽動過學潮,政治上有問題。說得某人恨炸胸膛,一怒之下寫了長達萬言的辭職報告,從政治體制抨擊起,一直抨擊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和公糧制度,最後還居心叵測地提到了他們科長每天佔著茅坑長達半小時的事。在報告的結尾,陳啟明莊嚴地發表宣告:〃我覺得辭職首先是個良心問題,其次還是個智商問題,糧食局這個破地方,只有白痴才能呆得下去。〃他們科長本來還打算假惺惺地挽留他一下,一看到這句話,差點氣炸了頭蓋骨,顫抖著四肢簽了〃同意〃二字,這樣陳啟明就成了糧食局最早放棄國家糧食的傢伙,一個不容於所有領導的叛逆者。
叛逆者於1993年5月30日登上了去廣州的火車,那年他22歲,30多小時的旅程,他一直都不大清醒,想象中的深圳就象天堂,鮮花鋪地、美酒盈樽、走路都會踢到金子。他甚至還想到某一天衣錦還鄉,跟科長見面的情景:油頭鋥亮的陳啟明緩緩搖下豪華座駕的車窗,親切地對他們科長說:〃科長,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腳踏車還是很新啊。〃那輛腳踏車是這們科長花900元買的,對之視若己出,每天都要在食堂的水籠頭下擦洗一遍,亮得象許大馬棒的盒子炮。
火車在兒童節的中午到達廣州。陳啟明提著一個灰色的帆布包,被洶湧的人流裹挾著來到萬頭攢動的廣場上,面前的景象讓陳啟明銷魂蕩魄、欲仙欲死:在令人窒息的熱浪和噪音的包裹下,黑壓壓的人群擁擠著、叫嚷著、衝撞著,象一個巨大而湍急的漩渦,沒有什麼不能被吞沒,沒有什麼不能被毀滅。幾個山裡漢子正圍著幾隻破破爛爛的編織袋抽菸,灰撲撲的臉上汗水直流;幾個滿臉灰泥的小男孩一路蹣跚而來,向每個人伸出雙手;有一個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兩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口齒不清地哀求:〃給我一塊錢,給我一塊錢吧。〃陳啟明掏出十塊錢給了小男孩,一下子從夢中醒了過來,環視著這個苦難的廣場,看見一個小偷正拿著鑷子從一個老頭口袋裡掏錢,四周的人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我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出人頭地,〃1993年的最後一天,陳啟明滿臉通紅地對肖然說,〃我沒什麼本事,也不想吃苦,唯一的選擇就是嫁給黃芸芸。〃
那天他們辯論了很久,正方辯手陳啟明堅持物質利益至上,認為村長家的女兒,黃芸芸,有錢且有房子,且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股東,一年的分紅相當於陳啟明當時工資的60幾倍,〃她至少可以讓我少奮鬥20年,從此不再為房租和生活費發愁,你說,〃陳啟明咬著牙反問,〃我為什麼不可以嫁給她?〃
反方第一辯手韓靈認為陳啟明嫁給黃芸芸恐怕會犧牲掉一生的幸福,〃你和她會有共同語言嗎?〃她問,〃黃芸芸初中都沒畢業,你和她說什麼呢?〃站在可持續性發展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