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以減少煙味的刺激。但我並沒有討厭朱孃的意思,她是唯一能夠解勸媽媽的人,媽媽的痛苦在朱孃的解勸中消散。
朱娘說:“男人,哼,哪個不花花腸子?”
媽媽說:“我對他忠心耿耿,他卻這樣騙我!”
“這也就是新社會,不興男人討小老婆。我們孩子他爹,有六房姨太太,都是我幫他找的。男人,一個老婆是不夠玩兒的。”
“不管是舊社會還是新社會,人還是純潔些好,人不是畜牲,想跟誰就跟誰?”
……
媽媽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殷女人又來了。奶奶和爸爸將家裡的腳踏車、收音機還有一些值錢的小物件統統給了殷女人,算是對她的賠償。不久,殷女人回到自己生活的那座城市。聽媽媽說,殷女人的丈夫對那孩子很不好,經常打她。
殷女人與爸爸的事就像一個陰影,投射在媽媽清澈的心靈上。這個陰影使媽媽一下子就蒼老了,她額上的皺紋變戲法似地多起來。
一個陰雨的日子,夜幕降臨了,媽媽還沒回來。我心裡很著急,就去跟奶奶說,奶奶沒好氣地回我,“你爸爸不也沒回來嗎?都死不了。”我站在門口,倚住門框,望著遠方的小路,媽媽下班必經的小路,真希望此刻晃動著一個身影,聽見媽媽款款的腳步。我望啊看啊,眼睛都望酸了,仍不見媽媽回來。奶奶的晚飯也做好了,她摘下圍裙拍打身上的髒灰,嘮嘮叨叨地說,“現成的飯都不回來吃,太自在了。”我知道她在說媽媽。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爸爸下班經常晚回來,家裡人對他的晚歸已經不以為然了。我幾乎是哭著跟爸爸說:“媽媽哪裡去啦?快去找媽媽吧。”
爸爸愣了一下,徑直往屋裡走。
奶奶說,“甭找,別慣她,看她能跑到哪兒去?!”
我狠狠地瞪著奶奶,想起媽媽給我講過的《漁夫和金魚的故事》裡的老太婆,她要了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還想當女皇。
爸爸在屋裡呆了一會兒,拿了把傘出去了。走到門口,奶奶攔住他說:“你先吃點飯填填肚子吧。”
爸爸未理奶奶。大概他也意識到媽媽這麼晚沒回來,是有問題了。
爸爸走後,我在屋裡再也呆不住了,我不願聽奶奶嘮叨。於是跑到朱孃家裡,朱娘聽說媽媽還沒回來,兩眼看著黑茫茫的窗外自語,別是想不開了吧。話音落地,朱娘就愣愣地看著我。我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就拉住她的手說:“朱娘,帶我找找媽媽去吧?”
朱娘抽回手,巫婆似的扳著指頭算了算說:“你媽媽正躲在一個地方呢,必須去找。”說著披起衣服往外走,我緊跟在她的身後,連跑帶顛的。
朱娘小時候是裹過腳的,她的母親希望女兒裹出一雙三寸金蓮。但朱娘不被束縛的個性使她不斷地剪斷裹腳布,兩隻腳就成了泥抹子的造型,走起路來擂鼓似的。奶奶最不喜歡聽朱娘走路的聲音,奶奶聽見朱娘走路的聲音就說:“走路打鼓,一輩子受苦。”
我們走出巷子,來到大街上。縣城只有一條街,幾盞昏黃的路燈。商店已經關門,只有兩家小餐館還開著門,食客寥寥無幾。朱娘帶我在小餐館裡轉了兩圈,不見媽媽的影,我嗅著香噴噴的飯菜味,肚裡咕嚕咕嚕直響。我想起媽媽下班的時候偶爾帶一個燒餅給我吃,她怕奶奶知道,讓我鑽在被窩裡悄悄嚼悄悄咽。可現在,我到哪裡尋找疼我愛我的媽媽呢?
第四章 父親的羅曼諦克(3)
朱娘朝街的盡頭望了望,忽然說:“走,快走,到大壩去,你媽很可能在大壩上坐著呢。”
我跟著朱娘跑起來,我的鞋子都要掉了。
大壩是縣城的一道風景,壩下有一泓池水,面積好大,像一個湖。裡面養滿了魚,水是從清河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