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出魏大河犧牲的真相,那就會牽扯到自己。儘管在他的心裡,綵鳳是自己人,但地下工作的紀律明確規定,即使是面對自己的親人,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不僅是考慮到自身的安全,也是對整個地下組織負責。
楊鐵漢在沒有從事地下工作前,並沒有把這條規定考慮得有多麼嚴重,當他真實地投身於特殊的工作環境中,才感受到自己如同走在風口刀尖上。他在老葛那裡經常聽到關於同志們被捕的訊息,望著城樓上懸掛著的戰友的頭顱,他的心也一緊一抽的。
就在楊鐵漢把三個孩子安置到綵鳳的雜貨鋪後,他接到了老葛的一份通知。老葛把一個信封遞給他,讓他務必把這份密件送到城外老陰山關帝廟的一排香案後。
按理說,這一次完全用不著楊鐵漢親自跑一趟,他的下線小鄧打小就在縣城長大,但說到老陰山的關帝廟時,小鄧卻並不清楚。於是,為了送出這十萬火急的情報,他決定親自去一趟。
出發前,他把那封信縫在了貼身衣服裡。一切準備就緒後,他衝綵鳳說:我要出城一趟,明天就能回來。
綵鳳盯著他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又說:孩子們就讓你費心了。
臨出門時,他挨個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就往外走去。
這時候,綵鳳突然說了句:鐵漢,路上小心,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他轉過頭,眼眶一熱。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他早已經習慣了拼殺和流血,綵鳳的話卻讓他心有所動,她似乎已經把他和他的孩子們當成了一家人。就這樣,他揣著綵鳳這句溫暖的話語,在夜半時分趕到了老陰山。
老陰山對他來說是熟悉的,翻過老陰山,再向東走十幾里路,那裡就是自己的家了。小時候,他跟著母親,每逢年節都會到老陰山的關帝廟燒香、磕頭。廟裡的香火很盛,母親虔誠地做這些時,他就繞著關帝廟亂跑一氣,直到太陽西斜,母親才和一群善男信女離開這裡。可以說,老陰山的關帝廟留下了他童年歡樂的記憶。
當他趁著夜色翻牆進入關帝廟時,這裡已是物是人非,早已斷了香火的廟裡異常的冷清和淒涼。他輕車熟路地找到香案,把那封十萬火急的信小心地放到了香案後面。然後,他又潛到廟外,觀察了一會兒,確信自己的行蹤沒有被人看到,才悄悄地溜出了關帝廟。
他走出關帝廟時,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放下來。下山的時候,東方已呈現出一抹魚肚白,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還有小菊,此時的家已經成了他的一種回憶。當初,他離開家參加縣大隊後,還偶爾能回去看看,自從接受了新的任務到縣城工作後,他至今還沒有回過家,家裡的父母始終是他最大的牽掛。
就在他完成任務往回趕時,他的腳步不知不覺中踏上了一條熟悉的小路,這是他童年走過、也是他夢裡走過的路。
太陽完全跳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前。每一次回到這裡,心裡的感受都是不盡相同。這一次,日本人又燒燬了一些房屋,就連幾棵大樹也被煙火燻燎得失去了生氣,莊子裡一片凌亂的景象。他躲在一棵樹後,望著自家的大門,心裡有股說不清的滋味。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他看見小菊把一盆水潑在了院子裡。小菊似乎比以前更清秀了,他看到小菊,就有一種很溫暖的東西從心底裡漫上來。他差點忍不住去喊小菊。見沒有什麼異樣,他幾步跑到門前,一把推開了大門。
外間的小菊正在做飯,看見他,驚叫一聲,手裡的盆就掉到了地上。她顧不上去撿,衝著裡屋喊:爹,娘,鐵漢哥回來了。
母親和父親幾乎同時從裡屋擠了出來,他們使勁兒地打量著他。母親半天才哆嗦著聲音說:鐵漢哪,你咋這麼久也不回來看看啊。母親說著就抹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