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吧!”父親說。
先生搖著頭,好像在說:“恐不能再見哩!”
“可以再見的,再見吧!”父親反覆說。
先生把顫著的手高高地舉起,指著天:“在那上面!”
先生的形影,就在那擎著手的瞬間不見了。
痊癒 二十日
和父親作了快樂的旅行回來,十天之中,竟不能見天地,這真是做夢也料不到的事情。我在這幾天內,病得幾乎沒有命了。只蒙睛地記得母親曾暖泣,父親曾臉色蒼白地守著我,雪爾維姊姊和弟弟低產談著。戴眼鏡的醫生守在床前,向我說著什麼,但我全不明白。只差一些,我已要和這世永別了。其中有三四天什麼都茫然,像在做黑暗苦痛的夢!記得我二年級時的女先生曾到床前,把手帕掩住了口咳嗽。我的先生曾彎下上身和我接吻,我臉上被須觸著覺得痛。克洛西的紅髮,代洛西的金髮,以及著黑上衣的格拉勃利亞少年,都好像在雲霧中。卡隆曾拿著一個帶葉的夏橘來贈我,他因母親有病,記得立刻回去了。
等得從長夢中醒來,神志清了,見父親母親在微笑,雪爾維姊姊在低聲唱歌,我才知道自己的病已大好了。啊!真是可悲的噩夢啊!
從此以後每日轉好。等“小石匠”來裝兔臉給我看,我才開笑臉。那孩子從病以後,臉孔長了許多,兔臉比以前似乎裝得更像了。可萊諦也來了,卡洛斐來時,把他正在經營的小刀的彩票送了我兩條。昨天我睡著的時候,潑來可西來,據說將我的手在自己的頰上觸了一下就去了。他是從鐵工場來的,臉上泊著煤炭,我軸上也因而留下了黑跡。我醒來見著很是快活。
幾天之間樹葉又綠了許多。從視窗望去,見孩子們都挾了書到學校去,我真是羨煞!我也快要回到學校裡去了,我想快些見到全體同學,看看自己的座位,學校的庭院,以及街市的光景,聽聽在我生病期內發生的新聞,翻閱翻閱筆記簿和書籍。都好像已有一年不見了哩。可憐我母親已瘦得蒼白了!父親也很疲勞!來望我的親切的朋友們都跑近來和我接吻。啊!一想到將來有和這許多朋友別開的時候,我就悲傷起來。我大約是可以和代洛西一同升學的,其餘的朋友怎樣呢?五年級完了以後就大家別離,從此以後不能再相會了吧!遇到疾病的時候,也不能再在床前看見他們了吧!——卡隆、潑來可西、可萊諦,都是很親切很要好的朋友。——可是都不長久!
勞動者中有朋友 十日
安利柯!為什麼“不長久”呢?你五年級畢了業升了中學,他們入勞動界去。幾年之中,彼此都在同一市內,為什麼不能相見呢?你即使進了高等學校或大學,不可以到工場裡去訪問他們嗎?在工場中與舊友相見,是多麼快樂的事啊!
無論在什麼地方,你都可以去訪問可萊諦和潑來可西的,都可以到他們那裡去學習種種事情的。怎樣?倘若你和他們不繼續交際,那麼,你將來就要不能得著這樣的友人——和自己階級不同的友人。到那時候,你就只能在一階級中生活了。只在一階級中交際的人,恰和只讀一冊書籍的學生一樣。
所以,要決心和這些朋友永遠繼續交際啊!並且,從現在起,就要注意了多和勞動者的子弟交遊。上流社會好像將校,下流社會是兵士。社會和軍隊一樣,兵士並不比將校賤。貴賤在能力,並不在於俸錢;在勇氣,並不在階級。倫理,兵士與勞動者正唯其受的報酬少,就愈可貴。所以,你在朋友之中應該特別敬愛勞動者的兒子,對於他們父母的勞力與犧牲,應該表示尊敬,不應只著眼於財產和階級的高下。以財產和階級的高下來分別人,是一種鄙賤的心情。救濟我國的神聖的血液,是從工場、田園的勞動者的脈管中流出來的。要愛卡隆、可萊諦、潑來可西、“小石匠”啊!他們的胸裡宿著高尚的靈魂哩!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