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不隨社會潮流走的老貧農—牛百順。
牛百順怒氣衝衝地邊罵邊往王黑熊所在的講臺跟前走:“我把你媽日的,你說牛保民解放前什麼農活不幹?不要說是解放前三年了,就是解放前五年、前十年,他那人什麼時候能閒得下來?就是66年—他臨死的前一年和我到山裡給生產隊摟葉子漚糞,一趟挑那擔子還一百四五十斤重哩。你說,咱生產隊裡哪一個小夥子能陪得住他?提耬、下芟、鍘麥秸,揚場使得左右鍁,這些做莊稼的技術活兒,他哪一路不是全套把勢?我問你,你那一樣兒能比得過他?我說,你眼睛是瞎了還是裝到褲襠裡去了?”王黑熊看著牛百順理直氣壯地數落著他,一直不停地往他跟前走的那樣兒,心裡多少就有點兒發慌了,但仍然強作鎮靜地說:“牛百順,你身為根正苗紅的老貧農,都是咱黨在農村革命的依靠力量哩,腳跟可一定得要站正,和革命委員會高度保持一致……”“我倒日你媽哩!”還沒等革委會主任王黑熊把話說完,牛百順怒不可遏地就大吼了一聲,“你弄的這是你媽那個**……”說著聲到手到,一個箭步躥了上去,揮動拳頭,照著王黑熊的面門冷不丁地就砸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王黑熊一見牛百順來勢迅猛,出手兇狠,剎那間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分不清是什麼就朝著他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嚇得情急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連忙就朝後揹著躲避。誰知儘管牛百順的這一拳沒能著實打到王黑熊身上,但王黑熊屁股下面所坐的那把椅子卻禁不住他身子在急忙躲避牛百順向他砸來的拳頭而向後傾,傾斜過度而不爭氣地倒了下去。慌亂之際,王黑熊的腳又在躲避牛百順的拳頭,身子往後倒下的過程中,不留神給蹬到了講臺上他面前放燈的那個桌子的腿上。只聽得當即撲裡倒通一陣亂響,王黑熊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他身後牆上的黑板楞上,直撞得他頭嗡的一聲響,就昏迷了過去;一時間他分不清是面前牛百順的拳頭砸在了他的頭上,還是身旁另有人還在趁機暗算自己。
就在他跌倒在地、頭被撞昏的那一剎那,他面前被他腳蹬倒的那張放在講臺上的桌子跟著又倒了下來,正好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桌子上的那盞唯一用來照明的罩子燈也因滑落,掉在地上而被摔得粉碎,立時滅了。作為會場的整個教室由於沒了燈,霎時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打死人了!”王黑熊心裡突然害怕極了,慘烈得像殺豬一樣,拼命地叫喚起來,“救命啊!牛百順打人咧!”牛戰鬥聞聲在黑暗中馬上振臂予以聲援,慷慨激昂地高呼:“要文鬥,不要武鬥!”會場上眨眼間就亂成了一鍋粥,瞬息誰也弄不清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一抹黑的會場,只聽有人在發牢騷說:“這夥熊挨球的一天純粹是吃飽沒事幹,撐得胡弄哩,一個個眼睛睜得圓圓的說瞎話。弄這是他媽的個屁。走,今日這會還開他大那個頭哩,開不成了,回他媽的回!”其實,有好些人心裡盼不得事情像這樣—生產隊的記工員把開會來的人名字一記,工分掙到手了,就早點兒回去睡覺。
這些貧下中農們,革命的動力,也沒有人太得去關心革委會主任王黑熊的死活,說話間嘩啦一下子大都走散,回家去了。甚至有人還在往回家走的路上暗中幸災樂禍,心想:“不在這挨球的平日手裡有點兒權就張狂得不知道他姓什麼了,今兒個算是生鐵碰著秤錘了—這才美。”還是造反隊長牛戰鬥和貧協主席黃娃與革委會主任王黑熊階級感情深,他們之間人不親行親,因為都是同一戰壕裡風雨同舟的革命戰友,心裡過意不去,所以才發揚了偉大的階級友愛精神,摸黑把不住聲呻吟的王黑熊從桌子下面生拉硬拽出來,攙回了家。
第二天,不知革委會主任王黑熊先一天晚上頭部所受的傷是輕是重,反正只見他出門來時頭上纏著圈紗布,胳膊還吊在套在脖子的繃帶上—哪裡再有沒有傷還不知道。也說不來他的傷是真的還是想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