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往肚子裡灌辣椒水,差點兒沒把他嗆死,現在把腸胃都給燒爛了。他多次都產生了死的念頭兒,想就此了結一生,但是怎麼能夠呢,人家造反派把他綁得死死的,看得賊嚴賊嚴,根本就沒能有這樣的機會。他要死不得死,想活又活不成,在這裡一天簡直是生不如死,比下地獄還下地獄。最後他實在熬不過造反派的那些種種花樣翻新的非人折磨了,於是就在一次嚴刑逼供時,一咬牙,流著眼淚,恨下心來,拿起了造反派扔在他面前的筆,在造反派事前寫好的審問筆錄上籤了字,隨後就無望地閉上了眼睛。因為他認為,現在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用這種方式來求得在人世的解脫了,也只有這樣才能得以早點兒離開這個苦不堪言的人間地獄,去到一個沒有苦痛,沒有爭鬥,大家都互相理解,相互關愛,和睦相處的極樂世界。
牛保國一招認,造反派們立即抓住戰機,鞏固、擴大戰果,把牛保國這一案件的材料整理齊全,上會討論,予以定性判刑。因為牛保國解放前槍殺地下共產黨員罪惡滔天,專案組成員一致透過判處死刑,並很快就上報到陝西省專案組,請求核准。可是誰能知道牛保國殺人案的材料報上去以後,造反派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著批文下來。為了能夠迅速地以造反派的革命實際行動大力彰顯無產階級專政的無比威力,震懾那些時刻都在蠢蠢欲動,陰謀復辟變天的階級敵人,紅聯指的這些革命闖將在這事上就等不及了,一個個都焦躁得亂嚷嚷起來:“這上頭一天吃了飯倒底都是在弄啥裡嘛,我看把咱們報上去的那東西都給撇到耳朵背後去了,就全沒當回事。”“沒見過幹革命工作怎麼能像這樣的磨磨蹭蹭,你看就沒有一點兒雷厲風行的勁頭兒嘛。”要知道,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敢頂敢撞敢造反的角兒。“我們的偉大領袖,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早就教導我們說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樣雅緻,溫良恭儉讓。革命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行動。’難道他們能連這一點兒道理都不懂嗎?怎麼對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就一點兒也都不照辦呢?”“可不是嗎?‘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我們要大力發揚‘只爭朝夕’的精神嘛。”他們這些人,其它長處有沒有不知道,反正東拉西扯,生搬硬套地背誦毛主席語錄,那可是一個比一個能行。
“紅聯指”的造反派們成天價在一起鬨哄著,嚷嚷著,終於有這麼一天,等得他們著急得再也等不下去了。“照這樣只管一個勁兒地等下去,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等著上邊的批文呢?那還不得把人的鬍子都給等白了?等急死呀?把革命的大好時機都給等錯過了!像這樣,我們縣的無產階級文化革命運動怎麼能一浪高一浪地轟轟烈烈向前開展呢?我看,我們現在完全有必要採取一個驚世駭俗的非常規舉措,革那些不合理的規章制度的命,以引領華陰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勢。”於是在他們這些革命闖將的倡導下,一個文化革命的新生事物就有應運而生了:牛保國的案子“槍斃後待批”。紅聯指的無產階級造反派們決計要在階級鬥爭的風口浪尖上走出一條史無前例的新路子,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左派革命者,並且認為現在一切事情是越左越好,越左越能顯示自己革命的堅定性、徹底性。
“革命群眾統一行動鬧革命”的通知發下去了:“八月×日,在西嶽廟召開全縣革命群眾的萬人公判大會。”同時牛保國的家屬張妍也接到了一張“紅聯指”造反派組織給她單獨所下的通知,叫她做好準備,屆時來指定地方拉牛保國的屍體。
這一天,全縣的萬人公判大會果真準時在西嶽廟裡召開了。西嶽廟的灝靈殿前又一次人山人海,萬頭攢動,森嚴無比。公判會開得很簡短,軍管組組長報告了這次大會召開的重大意義後,就由紅聯指總司令開始對牛保國進行宣判。這個會前後總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