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蔭涼下,悠悠然從懷裡套出了旱菸袋,裝好一菸袋鍋煙末,用火鐮打著了火,一邊抽著煙,一邊蹲下來就和那些正在吃飯的人諞起閒傳來。這時,平常總是嘻嘻哈哈、愛說愛笑的吉生早已把自己碗裡的飯吃完了,只因正諞到興頭兒上了,說得滿口唾沫星子四濺,一時還沒顧得上回去放碗,也可能他這會兒把取農具下地幹活的事都給撇到腦後沒影子處去了。他一見牛保民剛剛到地裡去打了一個轉身,什麼也沒幹,就又回來,蹲在城門口陪著他們這些人抽菸諞閒的,心裡好生蹊蹺,覺著有點兒不對勁兒,認為這可還是個稀罕事,就更來精神了,衝著牛保民擠眉弄眼地說:“保民哥,你今天是那一根兒弦上得不對勁兒了,腿抽筋兒哩得是?都走到地裡,怎麼啥事兒都沒幹,就又空手跑回來,陪我們這些懶人在這兒諞閒的來了?我笨尋思,該不會是這會兒地裡的日頭把你曬得吃不消了吧?”
牛保民禁不住笑了笑說:“去去去!熱飯還堵不住你那冷屁眼兒,先趕緊把你那吃完了飯的豬槽子放回去再說。你不急著下地,你媳婦還急著洗碗收拾鍋灶呢。誰一天能就跟你一樣,光愛啄那些沒顆的食。你說,你除此之外,再能懂得個屁!”“是是是。我不懂得個屁,你懂得屁。”吉生並不相讓,一味據理力爭,反唇相譏,“那你在這兒就給大夥兒把你今兒個到地裡打了個轉身,屁事都沒幹得成,就又回來了,這屁大點兒事說道說道。”“這……”牛保民語塞了,他欲言又止,覺著在這麼多的人面前說這事,多少有點兒不妥。“怎麼這下卡殼,說不上來了是不是?”吉生這會兒得勢不饒人地說,“說呀!你軟蛋了,還是啞巴了?”牛保民經不住吉生這一激,一時頭腦發熱,激情衝動,只顧了和吉生鬥嘴,早把剛才的那些顧忌都給忘得不知拋到哪裡去了,逞起了英雄氣慨,脫口而出說:“說就說,誰難道還真的不敢說?那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有什麼不敢說的?”“敢說?敢說你就爽爽快快地說呀!說嘛,吞吞吐吐的幹什麼呢?”吉生越發地在激牛保民了,“又有啥不好意思的?”這時候只見牛保民“撲哧”一笑說:“你看把他媽的,剛才弄了個這事情,叫人實在進退兩難,真沒辦法。我剛牽著牲口,走到離我家牛氏埝那塊地不遠的地方,猛抬頭往我家那塊地裡一看,誰知道影影綽綽地看見一個人,攀在我家地裡的那棵大牛心柿樹上正摘柿子哩。”“那你還不趕緊攆,傻愣愣的倒跑到這兒來坐著做什麼呢?”吉生聽著聽著憋不住就驚叫了起來。(未完·待續)
第六章 善行天佑(下)
“攆?我不要說是攆,那時候就是大聲一喊,那人準都會嚇一大跳。我想,你說這柿子現在能值幾個錢?摘回去也還有點兒太嫩,又能做什麼用呢?不過他要是猛地一受驚嚇,從那麼高的樹上給摔下來了,把胳膊腿或者是哪裡給摔得不對勁兒了,那可該怎麼辦?請郎中看病治傷,又算是誰的責任?”牛保民大瞪著眼睛,不理解似的反問吉生,“所以,我想來想去,最後就乾脆把犁一扛,牽著頭口,扭回頭,又到這兒和你們諞閒的來了。待會兒那人走了,我再到地裡去犁我的那一塊兒地。丟點柿子能損失個啥?大家相互都平平安安的,那才真正是個福啊!”吉生聽著聽著,極不理解,無不疑惑地到了牛保民跟前,兩眼傻乎乎地在他的臉上看來看去,一個勁兒地來回看,好像是感情十分投入在地尋找著什麼似的,看得牛保民直覺著怪怪的。“你看什麼?看的是沒見過我?”牛保民極不願意地訓斥吉生,然後他又接著說:“反正我這人當時是這樣想的,我退避一下,魚安水安,大家都安寧,不知道能省多少事的。”牛百順這時候已經吃完了飯,端著空飯碗準備往回走了,他聽牛保民這樣一說,忍不住又扭回了頭,對牛保民說:“哎喲我說保民呀,我怕你都快成神仙了。塵世上在哪裡還能再找得下像你這樣的人?”他這話對牛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