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也沒辦法犁地不說,讓人看著,你不知道有多可惜?你想我能忍心?我把它用籠撿回去,撂到醋甕裡,農閒了用它釀些個醋,不也還是上好的調料嗎?喂!我說,不在你嘴逞能哩,你每年過春節,從我家裡所灌的那醋,把你這熊吃得高興的,直誇讚味道正,釅,那還不都是用這些個爛柿子釀做的?你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牛百順被說得一時閉口無言,只是一個勁兒感嘆說:“唉!你真會過日子,後來又逢下碧霞個好媳婦,能幹。要不是這樣的話,你在人前能誇起嘴才怪咧。你把你前些年過的那緊巴巴的日子咋又忘了?不過,還得要說,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到你倆手裡,即使一個土疙瘩,也都能變成人參果。你算是把香燒到香爐裡去了-----如今日子過成了。”牛保民聽著他說這話,也不強辯,只是搭訕著說:“再說,我先把這些爛東西拾掇到一塊兒,下一步犁地也就好做活了。”
常言說:“吉人天相。”秋後大忙還沒徹底結束,牛保民的媳婦劉碧霞就坐月子了。街坊四鄰讚不絕口地說:“沒見過碧霞這人,真有本事,連坐月子生娃也都會挑時候,等地裡的農活忙得都快差不多了,農閒了,天涼了,這才開始—這人不知道要省多少事,少收多少罪呀。”劉碧霞這一回可真的是給牛保民爭氣了,天遂人願,居然真的生了個男娃娃。這下子可把牛保民能給高興壞壞了,在家裡不論是出來還是進去,嘴都笑得閉不上。左鄰右舍,連同他的那一幫幫子相好的一見他的面兒,就鬧騰著向他要討喜酒喝,要給他的孩子張羅著過“十天”。然而,他頭卻搖得就跟個撥浪鼓似的,一直推脫說:“不忙不忙,大家地裡還都有些尾巴活兒沒忙完哩,撂不下手著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地裡的活路都忙完了,閒下來的時候,我再消消停停、好好地大擺宴席,請鄉親鄰里們給娃做滿月。”就這樣,他把這事一直往後推了二十多天,直推到了滿月時候。
牛保民之所以要堅決地把這事一直往後推,其實不惟獨是因為大家夥兒地裡的農活兒還沒徹底忙完,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有其它緣故。他這人辦事歷來小心慎重、穩健而沉著,在這件事上他更是越發地想得多、想得細。你想想,如今他已經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得劉碧霞給他生了一個胖墩墩的男娃娃,老來得子,如願以償。這娃簡直就是他的眼睛珠子、命根子,他一天把他當寶貝的看待著的,簡直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心怕飛了。他不想在娃這事情上有任何閃失,生怕給娃過早地過“十天”,大操大辦,家裡人來客往一多,亂哄哄的十分吵雜,大人碧霞坐月子和小孩生下來日子都太淺,經受不起,到時候萬一吵聒出個什麼事來,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他就實在吃不消,恐怕乾哭都沒眼淚,後悔也就都來不及了—他簡直就不敢往下繼續想。所以他就想方設法地讓事情辦得穩妥一些,把慶賀的日子儘量往後一推再推,想一直推到娃“滿月”或者是“百歲”的時候,確實老氣了、硬棒了,再進行慶賀。
一九四七年陰曆的九月十六,按節令這時霜降都過了,滿地的紅柿子也已經下完了,莊稼人田裡地裡的活路,收呀、種呀的,全都已經徹底忙結束了。牛保民這才開始張羅著給自己的那個寶貝蛋蛋兒子過“滿月”。早在前三天村裡那些給他幫忙的人就都上事了,平日那些和他經常來往的人一個個都不請自到,居然來了一大群。他們積極踴躍地幫著牛保民往家裡借桌子,借板凳,借碗碟筷子,借孩子過滿月所需要的一切用具。砌灶臺,到西嶽廟街上割肉、買菜、置辦東西—忙這忙那,忙得簡直不亦樂乎。牛保民的家裡天天都像逢集遇會一樣,出來進去的人熙熙攘攘、源源不斷,一個個都笑逐顏開,到處都充滿著一片熱熱鬧鬧的喜慶氣氛。到了九月十六,正日子這一天,他家就更是與以往景象不同,單就從西嶽廟街上館子裡請來做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