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收回剛剛點在容若靈臺的手指,董嫣然的臉,清如明月,眸光也靜如明月。
她穿窗而入,連燭火也不曾搖晃一下,倒是那閉目在容若懷中,任他求索的蘇意娘忽然睜開了眼。
然後董嫣然一指點出,蘇意娘像魚一般從容若懷抱中滑了出去,冷眼看容若倒在地上。
董嫣然走近桌前,拿起酒杯,聞了一聞:“醉紅塵,紅塵萬丈,執迷世人。飲紅塵者,必見紅塵中,最牽心動魂之人之事,從而心志失守。因為這只是迷藥,不是毒藥,所以容若雖滿身避毒寶物,卻也不得幸免。”
她微微一笑,看向蘇意娘:“久聞無量界中,異術奇法不絕。無量弟子,不但武功稱絕,而且擅醫精毒,又精通諸般左道旁門之術,詭異莫測。而門中化身之法,更是天下一絕,只要修得此法,無論扮演什麼人,化身為什麼身分,即刻神形合一,絕無破綻,以前的武功、內力、修養、習慣也可以全部忘掉,再無痕跡。所以,以蕭性德神目如電,竟也無法看破你的偽裝。而我一路暗中保護容公子,若非今日你下藥出手,我也無法察覺,原來,最大的威脅,最可怕的敵人,一直就在容公子身邊。”
蘇意娘發已亂,釵已落,就連衣裳也全給撕披,她卻毫不在意身上只披了兩三塊破布,神色淡定如常,倒更顯得雪白胴體妙態無雙。
她抬手理理散發,好像沒發覺這一抬手,最後一縷披在身上的破布也隨風飄落,令她那妙象畢呈的前胸盡露於旁人眼中。
就連董嫣然也目光一凝,但隨即恢復清明:“好一個清媚姿,已達化境,純以外象,便能惑人心智,只不過用來對付我,卻未免不足。”
蘇意娘悠然一笑:“自然,天外天的弟子,得天地之造化,參生死之奧妙,又豈是這小小狐媚之道可以動搖道心的。”
她聲音輕柔甜美,如花飛風中,雲行天外,似是睡夢裡最親切的呼喚,動人心腸。
董嫣然輕輕嘆息:“若非我的‘止水清瞳’也已大成,可看破一切皮相,心如止水不波,此刻被你的清媚姿加多情吟交相而攻,也要立時潰敗了。”
蘇意娘欣然道:“原來你已練成止水清瞳,實在讓我歡喜。你我兩家千百年來雖高手輩出,但因無心於浮名,所以聲名不傳於外,少數一些知道我兩家密史之人,都道我們兩派人物,正邪不兩立,代代相鬥,必以滅亡對方為目標。其實我們彼此根本沒有刻意要找對方門派決鬥的意思,縱然因緣際會,因故交手,也從無冤仇糾結,倒有不少相知相惜的趣事。幸好有天外天在,才讓我無量界弟子,不致寂寞孤單。今日知你練成止水清瞳,想必足以與我痛快一戰,實是幸事。”
董嫣然也含笑道:“我心雖如止水,不為外物所動,但若能與姐姐一戰,也是三生之幸。”
蘇意娘明眸望向容若,又盈盈一笑:“只是容公子在此,若是動手,傷著了他,卻是如何是好?”
董嫣然微笑道:“善戰者,無處不可為戰場,就算有容公子在此,以你我的修為,又有何妨。”
蘇意娘此語看似溫和,實則暗藏殺機。
自董嫣然穿窗而入以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暗含天地之至理,每一句話說出來,都帶著氣機執行的規律。蘇意娘找不到任何可以加以攻擊的破綻,所以故意提及容若,以求分董嫣然之心,暗示自己如果出手專門攻擊容若,董嫣然要盡力相護,必要花上一倍的力氣,必落下風,給董嫣然以強大的心理壓力,以使她無法再保持這種止水清瞳,天衣無縫的境界。
可是董嫣然輕飄飄接過一句話,沒有半點勉強,心志全不動搖,心為止水,目本清瞳。她的雙眼就是心眼,可以清晰地觀察一切,感應一切,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也不會錯過敵手絲毫細微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