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開門的剎那，一束強光打在床上，愈顯那人形汙穢又灰敗。
&ldo;這是郭子他娘。&rdo;
見老婦離開，身旁的聲音近了些許，壓低出嘆息。
&ldo;老人家年紀大了，也不知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唉，大夫，您看郭子還能救嗎？&rdo;
&ldo;若是救不了，給他開些止疼的方子也好。&rdo;
&ldo;他現在這是已經喊不出動不了了，其實身上每一處都痛得很，能動的時候次次拿頭撞牆……&rdo;
&ldo;大夫？大夫您在聽嗎？郭子還能救嗎？&rdo;
詫異的喊一串接一串，我方才一驚。
這一次，落筆額外艱難，像是拖曳千鈞。
‐‐我試試。
稍頓。
垂眼。
筆尖竟噼啪折斷，深深嵌入紙中。
‐‐對不起。
身旁的聲音當即一&ldo;哎&rdo;。
&ldo;大夫您這是何必？郭子的情況肉眼可見，若真治不好又怎能怪罪您？&rdo;
不。
不是指這個。
手垂落。
攥緊。
再緊。
視線則鎖於那床上乾癟的人形。
用力。
那些記憶本被藏在陰霾裡，是我的刻意迴避。
然掩住它們的不是別的，而是荊棘，於是疼痛次次提醒，揮之不去。
但現在荊棘被狠狠撕開。
溢位死士嘶吼下的慘叫哀嚎。
湧出居庸城混戰的暴雨與血。
‐‐對不起。
‐‐對不起。
我發不出聲音，只聽見自己骨節嘎嘣，感受到唇被咬破的痛意。
此時房門吱呀。
老婦端著託盤過來，將茶碗依次放在桌上，招呼自取。
旋即，她捧起其中一碗水，顫巍巍來到床邊，身旁人見此連忙搶先。
於是，我看著那垂死的骨架子被抬起一點，水從碗邊淌下，卻進不了嘴。
因為咳嗽劇烈。
一聲一聲，嘶啞喘籲，帶血。
&ldo;能喝一點也好啊……多陪娘幾天啊……&rdo;
蒼老的聲音哽咽，扶著骨架的人亦紅了眼眶，在纏滿整張臉的繃帶下。
而我閉上眼。
‐‐我應該殺你四十七次。
回去之後，我將早已寫好的紙一甩。
那啪的一聲像是一記耳光，驚得一眾王府侍從慌喊&ldo;太子殿下&rdo;。
然後我便轉身，徑直離府。
因為我沒什麼可收拾的行李，想走就走。
可即便沒有回頭。
縱使腳步飛快。
胸口鬱結不僅未被疾風吹散，還如濃稠墨汁般溢位，在耳邊凝聚成魑魅魍魎。
低語。
‐‐你還恨他。
我還恨他。
我還沒有原諒他。
所以萬靈谷底，我讓他塵埃落定後行善積德，以蠱行醫，打算以此平息那揮之不去的恨意。
但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昔日同僚的悽慘處境卻陡然入目。
‐‐那你為什麼不為同僚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