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著無事可做,後一刻就能揚起個戲謔的表情作弄自己。從虞城到謝家再到別院,柏舟見過他微笑見過他嘲諷見過他嘆息,也曾同他肌膚相親口唇相觸。可即便是中元放燈,芄蘭頭一回對自己回憶過往,自己許下承諾的時候,柏舟也無從得知對方究竟是以怎樣的想法,回覆了那一句“但願如此”。
火光漫天的時候,他救了謝玖,一路將這位自己保護了十多年的三公子送到了嬸孃的小院。左臂被謝璋砍傷的刀口還在朝外湧著鮮血,幾乎染溼了整個衣袖,嬸孃在他身後跺腳,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遙遙傳來:“你這孩子,還回去做什麼?!你要不要命了……”
可在那一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若是救不了那人,自己還不如就死在火裡的好。
“說起來,今天是他的二十歲生辰。”
這時距他們三人逃離京城,已有整整十一日。兩人一方面希望芄蘭並未迷失方向走到了荒無人煙的所在,卻更擔心他遇到了謝璋屬下計程車兵,只是打探來的訊息裡絲毫沒有有關謝家的事,只聽聞六皇子被廢為庶人,而今上為了彌補前陣子將二皇子禁足一事,又下賜了大批奇珍異寶,一時間可謂是風頭無兩。
柏舟原本正倚在牆邊出神,聽見謝玖聲音,呆愣了幾下才抬起頭來望向門口。後者原先在傍晚時分被村長喚去了,他們扮作尋親不成的後生,在這村中借住了兩日,明天就打算啟程前往穎城。此時謝玖推門而入,手上居然還抱了一小壇的酒,對著他道:“村長給的,說是踐行。”晃了晃,又說,“你也過來喝一杯吧。”
說是一杯,其實整個房裡也就只有兩個粗瓷海碗,剛好斟滿。柏舟舉碗時就想起去年這個時候,恰巧也是有小廝送來了一罈酒,被那人一杯又一杯的喝,自己勸了也是無用。酒杯打翻了,自己離開一趟,反轉回來居然看見他乾脆將酒倒在了碗裡仰頭就飲——整個人明明已經都搖搖欲墜了,面上居然還看不出什麼異常,只是想到這大約也是在碧蕪苑中慢慢學會的,始終讓他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村長家的酒是自釀的,酒色渾濁不說,入口後的味道也是稀薄,反而澀意極重。當時謝令明讓人送來的那一罈倒聽說是哪裡的百年窖藏,只可惜自己身份卑微,無福——
“咳咳、咳……”
“怎麼?”謝玖嚐了一口就不想多喝,只是坐在桌旁,看見柏舟突然嗆咳起來,有些莫名,“難入口的話,等下偷偷倒了就是,不用勉強。”
“……是。”柏舟也就放下碗,藉著去屋後倒酒的機會,並未讓謝玖察覺到自己臉上一瞬間的赧然:那酒的滋味,自己怎麼會沒嘗過呢?
他們借住的這間舊屋原本就處於村落邊緣,門後一片樹林,這幾日被暴雨折騰得打落下許多枝葉,視野倒是開闊了,一抬頭就可看見半弦月彎彎地在天幕上,上面半攏了一層雲,看起來倒像是月牙洇開的水似的。
謝玖先前說今日是芄蘭生辰,其實他也是記得。端午時候謝令明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柏舟亦在場,心中還有那麼一瞬間的慶幸道,看來今年,這人就不必孤零零的在別院或是哪裡,冷冷清清地度過生辰了。就算嘴裡再怎麼說著生辰不過是給別人一個由頭,好顯得細心妥帖之類,又會有哪個人是真心厭煩生辰的?
“父親是真的希望他好。”謝玖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抬頭看一眼月色,突然說,“尋常人隨便過一輩子也就罷了,於他而言,若是當年沒有那事,有朝一日位列九卿也不是難事。回來之後,眼看著他終於想通了些——”說到這兒,面色忽地轉冷,“這筆賬,我也會一併記在謝子圭頭上。”
柏舟一怔,剛想要出言勸解,不料一股嘈雜的聲音突然衝破了村中原先寂靜格局。兩人對望一眼,連忙返回屋中吹熄燭火,從視窗向外望去。只見一隊官兵正停駐在了距他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