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吞口水只是吞口水,蘇阿雅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她覺得天寒,怕師尊沒有上衫,難免會受涼,但轉念一想,師尊已是活了兩千歲的仙人,估摸著已經早不會被這天寒地凍給影響到了。
陳遠長髮垂下,蓋住半赤的上身,他站起身,目光望向西邊。
師兄的仇他一定會報。
但不是現在。
趁著小黑子的餘威還在,自己在這楚國先悄默修行吧,那佛陀是至高,活了多個大世的老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得了的,且天下棋局尚不明晰,如此跳脫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怕倒還多生出些麻煩事端。
陳遠不是怕事的人,算是比較頭鐵。
在青川當將軍的經歷,早讓他染上了兵戈相見的殺伐氣與馳騁萬萬人前的狂傲,但隨著年歲漸長,陳遠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滿腔熱血的持戟將軍,不再是青川皇帝手中的冷血兵刃。
許久不曾動用斬龍戟,便是陳遠心境改變的象徵。
少年郎意氣風發,紅塵路生死離別,城頭到小鎮,槐樹到鐵鋪,醫館至小廟,陳遠隨波逐流,又隨遇而安,兩千年似乎漸磨平他的銳利,但少年意氣自始便在人心深處紮根。
只是在城頭上斬妖護國時植根,
到千年後的大漠孤煙中才得以生芽。
所謂炎涼,所謂棋子,所謂浮生。
陳遠與鏽劍,見了太多,厭了太多。
哪怕如今陳遠滿身都是牽掛,心中有擱置不下的仇恨,但他仍是按捺住在大漠中新長的嫩芽,只待完全齊備之時。
便是踏足齊國佛谷之日。
陳遠隨意抓起一把黃沙,又鬆開指縫,任由沙子從指縫間流下,孤風起,沙子更飄搖了。
“齊國至高大佛,你的命,終是要由我來收的。”
陳遠長如垂髫的鬚髮被身上湧動的劍意所斬斷,露出依舊年輕硬朗的面孔。
齊耳之發,被靈氣凝成的紮帶簡單捆綁,整個人變得無比清爽。
一旁,蘇阿雅捂住唇瓣,呆愣地看著陳遠側身。
那俊朗面孔微仰,瞳眸倒映出天上月,靈氣裹挾,似謫仙。
“師尊……您…您返老還童了嗎?”
蘇阿雅怯生生地問,胸中小鹿直跳,快要把胸口衝破。
陳遠沒有說話,只是覺得此刻身體略有些輕盈,興許是心境變年輕了。
半晌,陳遠才開口,
“你唱的那歌謠,是巫靈州上任州主所傳?”
蘇阿雅望著陳遠怔怔出神,陳遠輕咳一聲,才將其點醒。
“哦哦…師尊是說這個啊,巫靈州上任州主,也是很久前被鬼修所殺害,那位州主治州明智,愛戴百姓,完全不像別的仙官老爺。”
陳遠微微點頭,
“你可否知道,那位州主是如何知曉什麼話癆居士、天下合久的?”
蘇阿雅輕皺秀眉,鼓起小臉,作思索狀,半晌,才肯定道,
“阿爹說,巫靈州上任州主,是我太爺爺的師弟,他們所傳頌的,都是他們師父的故事……”
陳遠聽聞此言,心中才恍然。
原來如此。
“再將那首歌謠唱與我聽。”
蘇阿雅趕忙點頭,清了清嗓子,溫柔嗓音混著大漠中呼嘯的風聲漸起,
“話癆居士不善語,橫守十州不折腰。”
“天下劍客皆桃李,桃李只敬無心劍。”
“不語長念遠青月,天下合久,天下知。”
陳遠微微凝目,輕嘆口氣,
原來這妮子的太爺,與那巫靈州上任州主,皆是師兄的弟子。
如此說來,自己便是那二人的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