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瘋子。
勾欄裡的小廝膀大腰圓,幾個人一搡,便將陳遠搡了出去,連滾帶爬滾到了地上,還被狠狠踩了幾腳。
勾欄裡的姑娘,面面相覷,私語起來。
“那位公子曾生得氣度不凡,如今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當年我未達出閣年紀,那公子日日點我,卻是不破我身,只是聽曲兒,他真的是個好人,但怎就……”
姑娘們多是欲言又止,但礙於生計,又開始給下一批顧客唱起了曲兒。
陳遠在曲瑟合鳴中,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勾欄。
回了家,在李屠戶手中取過了銅板。
“李兄,明日我會去賭坊,不用給我留飯。”
李屠戶想勸阻,但看著陳遠哀傷模樣,又不由得住口。
次日。
陳遠又輸得精光,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李屠戶問,“賭可戒否?家中生計難矣。”
陳遠回,“我已是凡心,養出了癮,戒不得了……”
五日很快過去。
道觀並無人來這小院。
福家盯梢的小廝,將訊息帶回了府邸,福家家主與小公子,皆是心放在了肚子裡。
於是夜裡派人奇襲,但奇怪的是,小廝又無了蹤跡。
福家家主起了疑,便是不敢派人去了。
只是令這對父子百思不得解的是,究竟是那賭鬼,還是那老屠戶殺的人呢……
是誰不顯山不露水呢?
賭鬼常捱打,應當不是他。
父子猜測,戒心便起,以後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一年後,尋遠道觀建設完工。
道姑入了觀,廣納門賢。
兩年後,陳遠因著常飲酒,少食飯,身子虛弱,染了寒疾,在床上躺了半年,李屠戶日日伺候。
第三年。
李屠戶身上的染鬼忽地又出現了。
但祂只是看著陳遠的模樣,便自己消散。
第五年。
李屠戶的肉鋪生意壞了。
生肉吃壞了一家員外千金的肚子,便被府上下人來到鋪前揍了個半死。
陳遠去了賭坊回來的路上,也才拾到李屠戶,拖著其半殘的軀體回了小院。
第六年。
小院的租金給不起了。
二人被迫抱著老僵,風餐露宿,整日在福安街頭,酒樓後廚的泔桶裡尋著殘羹吃。
李屠戶如今已五十五歲,但其模樣,卻像是老到了七八十。
二人在一小拱橋下安了家。
第七年。
陳遠不再去賭了。
他已飽經風霜,看著,也似不惑之年的中年漢子。
他老了,也開始愁著生計。
道觀招收雜役,陳遠去應聘,卻也因身子骨太差而被拒絕。
第八年。
因常住拱橋之下,風雨交加,潮溼冰寒,使得李屠戶病倒。
陳遠每日做短工賺取的銅板,根本不夠藥錢。
為了讓李屠戶活命,陳遠去了那福家錢莊借貸。
十兩銀子,每日利息三百文。
還不上,便用一腿或者胳膊來償還。
陳遠用著十兩銀子,給李屠戶買了藥材,置辦了軟席子,買了床厚實被子,這才使得李屠戶漸好起。
只是銀子還不上了。
福家錢莊的小公子,帶著數十位小廝,堵了橋洞下。
足有七年過去,小公子早已不懼這老屠戶和賭鬼的暗裡面兒,出手狠辣,十個小廝將陳遠打得幾乎站不起來,胳膊也被扭斷。
取來了個刮骨粗刀,便要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