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子,因著這些年來,張大狗的兢兢業業,如今便是擴充套件到相當有格調。
房屋幾座,良田幾畝,便是邱錦見了,也讚歎不已。
夜裡。
陳遠為邱錦收拾了間屋子,燒紅了火炭,吩咐了些山上的規矩。
邱錦全程認真聽著,聽完後,卻還道:
“陳道長,我可是神通大修,不是張大狗,有哪個小妖小鬼可以傷得到我?”
陳遠面色嚴肅,道:
“白日山下出現的那團黑霧你忘了嗎?來歷詭異,異常難殺,卻是要小心為妙。”
“行行,都聽陳道長的。”
邱錦已經閉上了雙眼,又小聲道:
“這些年行走江湖,又哪裡睡過木床,又哪裡烤過炭火,風餐露宿,夜裡天為被,地為床,回了陳道長這裡,才有了些家的感覺。”
“好暖和,陳道長確定不跟我一起睡麼?”
陳遠又添了幾塊大炭塞進爐子,看著那火紅火紅的暖氣灼熱著眼睛,才緩緩蓋上了爐蓋,輕手輕腳的走出屋子,帶上了門。
邱錦已經睡著了,微微鼾聲響起。
想來這些年,也是勞累不少。
陳遠心裡有些感慨,一方大修能自願壓境去感受人間疾苦,倒也難得。
因為山裡出現了那古怪玩意,今夜陳遠也不打算睡了,跟著張大狗吃了幾個烤糊的玉米棒子,在對方的鼾聲中,陳遠坐在小木凳上守夜。
望著昏暗又有一絲光亮的雪地,陳遠思緒紛紛。
這些年來,自己雖然一直保持著一成不變的生活,但是腦海深處的那些東西,卻還是偶爾跳出來些。
臂如那血影森森,一瞬間滅殺鬼馬扁的自己,臂如那自己整日唸叨的林正英,這些……陳遠都快找到了出處。
雖然還是滄海一粟,但直覺告訴他,自己並不屬於這片天地。
也許記憶完全找回,自己便不得不離開。
這個期限,陳遠並不知曉,也許是明年七月半,也許是永遠,也許是明天。
誰也說不好。
悠悠一嘆,那歪脖子樹上的小松鼠,已經開了靈智,“得兒得兒”地從樹上跳下,從嘴裡吐出不知何時採來的松子,遞給陳遠。
“小傢伙,你自己留著吧,你不冬眠啦?”陳遠笑道。
那開了靈智的松鼠搖了搖頭,比劃著什麼,陳遠也看不懂,只是摸了摸其腦袋,笑道:
“到底是咱陳家莊子有靈性,這方圓百里的山石草木,鳥獸蟲魚,大多都成了精。”
“你這小松鼠倒還沒什麼,前幾日我跟著酒池兄臺去他們宗門時候,看到了一隻屎殼郎,它竟然還會耍劍哩……”
小松鼠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聽不懂,便又拍了拍腦殼,回了歪脖子樹上,隱藏回了積雪。
陳遠面上流露出一絲輕鬆,身後火爐煙囪裡冒著熱氣,這守夜的時間,也似乎並不孤單。
莊子外,那李大姑又捧著個綠豆糕,也不吃,就這樣笑眯眯地端著。
陳遠看見了,問道:
“大冷天的,李大姑怎麼出來了?”
那李大姑,便是墳塋子裡的老死鬼,低低笑道,面目祥和:
“陳娃子,這是山下娃娃祭奠的,我吃不完,給你送過來,你守夜辛苦。”
陳遠點了點頭,
“倒是有些饞了,許久沒有去你們那吃自助餐了。”
“陳娃子又說些什麼話,當年那場風雲差點吹散了我們這孤苦無依的鬼怪,若不是你和大狗那娃子,只怕大姑我早早地不在了,你若想吃,隨時都可以來。”
李大姑輕聲笑笑,身影在風雪中漸漸模糊,只留下一碟綠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