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白衣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人群的眼中或怒火沖天,或充滿恨意,或冷漠以對,都投向了那個淡淡的人。
昭言拒絕了所有人的攙扶,要自己一個人一步步踏上鳳鳴臺,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奴隸軍們驚訝地看著來人,臉色一變。
李公鬱在章丘的攙扶下看著這一幕,“李驍鶴!”
“他死了。”李驍鶴沉著聲音道。
昭言的身子猛的一顫,卻只是神色淡淡道,“是嗎?”
“你怎麼能這麼冷漠?他是你的爺爺啊!”李驍鶴失去控制般喊道,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
“你難道真的什麼也不在乎嗎!”
“李驍鶴。”昭言忽然喊了她的名字一聲,回頭握住了她的手。
“我有在乎的,這輩子,我只在乎兩個東西,一個是莫留山,一個便是天傾,你不知道這兩樣東西對我有多重要,我願用生命來換取。”
李驍鶴怔在那裡,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我從沒有跟第二個人說過,驍鶴,李驍鶴,之前是騙你的,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李驍鶴的眼淚無法控制地簌簌落下,狠狠咬住了嘴唇,“你果然很討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傾遺事
昭言原本叫景言,昭言二字是後來第一次上莫留山時龍瑤給她改的,說是取自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之意,當時的她還只偷偷認過幾個字,根本不知道那兩句聽起來長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錯,她是奴隸,在天傾國度的一種獨有的人群,他們雖然生活在天傾,卻不是天傾的子民,因為皇室根本不承認他們是天傾的子民,他們只是一群沒有歸屬的奴隸。
是的,歸屬,這個詞還是聽莫留山的一個師兄說的,他說莫留山就是他的歸屬,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很誘人,就像是她某天晚上做夢夢見吃了一頓肉一樣的那種美好的感覺。
可惜那時候她已經看不見了,否則她真的很想看看那個被他用那種語氣說到的莫留山是什麼樣子的。
那你的歸屬呢?那個聲音很溫和的師兄這樣問她。
她一下被這個問題難倒了,因為她還才知道什麼叫歸屬,於是她想了好久。
在八歲前她的歸屬是每天躲在土堆角落裡等著村外爹爹回來的身影,因為那就代表著她有東西吃了,今天不用餓肚子了,也代表著爹爹還能陪自己生活一段時間,不會像孃親那樣,畢竟她實在不想看到她的爹也被剖開肚子扔在亂葬崗上。
那時候陪著自己的只有爺爺一個人,教自己寫字認字的便是他,那時候自己的雙眼還能看的到,但看到的一切景象只有兩個字形容……廢墟,而他們就活在廢墟之上。
那時候的天傾還很弱小,是七國裡最弱小的國家,也只是勉強掛著個七國之一的名頭罷了,也因此覬覦的人也更多,戰亂不斷,需要越來越多的奴隸送去戰場填命,景氏一族的人越來越少了。
當然這些都是她的爺爺告訴她的,他那時還不那麼老,身體也很強健,整天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菸袋鍋子坐在土堆上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事情。
說的開心了,話題總會從這一百年拓展到前三百年,或是一千年前。天傾的建國之初,女帝黎諳的偉業,以及景氏曾經的輝煌,說到到這裡時總是伴著一聲嘆息,隨著他嘴裡吐出來的燕霧一起消散在黃昏中。
她就在那淡淡的煙霧裡託著下巴,眼巴巴地看著村口等待著爹爹的身影,畢竟不是總能找到吃的東西的。
那一天忽然就降臨了,她已經等了三天,爺爺忽然拉著她往外跑,連隨身的破舊菸袋鍋子都忘了拿,一個勁地拉著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