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在旁聽著,卻是想道:到底還是欠宦娘一個成親禮,回洛城之後該補上才是。
之前趕路之時,徐平便想要和宦孃親熱,只可惜怕出了聲響,讓趕車的奴僕聽到。他可不想那奴僕聽了宦孃的嬌吟後再生出綺念來。如今總算有了自己的屋子,徐平待那代氏姐妹一離開,便急色地抱著宦娘上了床榻。自是旖旎無邊。
代玉兒的親禮很是熱鬧。宦娘和徐平見著了不少宮城裡的舊人,自是免不了一番又一番的噓寒問暖。宦娘酒量不好,舉杯推盞不過數杯之後便有些暈眩起來。彼時新娘新郎已經入了洞房,徐平不知又被舊時的哪個狐朋狗友給拉走了,一眼望過去,怎麼也找不到蹤影。
“宦娘……沈女郎。不若我送你回去罷。”她正在院中昏昏沉沉地走著,忽地聽見有人喚他。一回頭,正是李績。
宦娘想著,徐平最惱恨李績,若是被他看見了,夜裡不知又會被怎麼折磨。她連忙擺手,徑自回想著歸路,緩緩走了回去。這行宮裡住著的都是燕王手下頗有身份的將士,總不會出什麼差錯才是。
李績微微嘆了口氣,卻終是放心不下她,只好與她隔了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也不算失禮。
夜幕垂降,無星無月。宮道黑暗,若非李績身為異能者,目力驚人,只怕會跟丟了宦娘。
兩人相隔十數米,就這樣默默地走著。忽地到了轉彎處,李績貼著牆壁,想著等一會兒距離拉開了再跟上去,誰成想再伸頭去看時,宮道寂寂,清冷至極,目之所及處一個人影也無。
他心上一急,不管不顧,連忙提步上前去看。卻見再往前走正是個岔口,一共分了三個方向。李績往三個方向都走了一遍,卻仍是沒有見到宦孃的身影。附近有幾個院子,可主人都去參加代玉兒的親禮了,門鎖的嚴嚴實實,按理說宦娘也不會誤入才是。
他有些急躁,琢磨著還是去徐平和宦娘住處看看的好。正要邁步去尋,他忽地聽得身後傳來了些許腳步聲,細細一聽,卻是有兩個人。
那兩人一個身著灰色長袍,面容俊美異常,眼角眉梢帶著些微醉意,另一個面帶病色,蒼白的嘴唇緊緊抿著,亦是俊秀無雙,宛若池中芙蕖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這二人,一個正是徐平,另一個則是患了心疾,臥病已有一年有餘的裴儉。
李績如今頗得燕王信賴,地位相當之高,其中也有裴儉患病,鮮少參與兵政之事的緣故。
見了李績,徐平眯了眯眼,道:“你在這裡做些什麼?”
李績本打算向他們訴說宦娘之事,可此時聽得徐平態度傲慢,略略有些不悅。他覺得徐平心胸狹窄,若他說自己跟著宦娘,必定會令徐平懷恨在心。反正瞧著如今這架勢,徐平該是要回房了,到時候便能發現宦娘是否安好。便是不安好,他徐平這樣厲害,難道還擺不平?猶豫再三後,他沉聲道:“剛剛送了個朋友回院子裡去。怎麼?你要盤問我不成?”
徐平冷哼一聲,不再理睬。倒是裴儉,淡淡地對李績關心道:“天色已晚。李將軍約莫飲了酒,該要早早歇息才是。”
李績正色,對他謝過,隨即睨了徐平一眼,與他交錯而過,拂袖而去。
裴儉搖頭嘆道:“你這又是何必?宦娘與你的孩子都能說會跑了,你卻還對李績心存芥蒂。”
徐平抿了抿唇:“這芥蒂,一輩子也難消。”
徐平先送裴儉回了裴儉的院子,隨即因著心繫宦娘,不肯多歇,轉身便離去。裴儉望著他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隨即推開屋門,燃起燈盞。
見著屋內情形,他不由得微微一怔。融融燭火照映下,那微醺的女子橫臥在書桌上,面板白皙如玉,嬌嫩好似初生嬰兒。桌子上還鋪著未曾全乾的繪卷,她的臉上沾染上了些許墨跡,倒襯得那張面容更顯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