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開著木師翰的車,回到那座城市,天未亮,趕上早高峰,堵在高架橋上。
這座城依舊繁華,不會因任何人的到來或離開,失去光彩。哪怕寂靜的夜裡,無數個角落痛哭著,明日的汽車依舊川流不息。每天有人離開,每天有人到來,擠進人潮中,尋找機會,證明自己。
當拎著大包小包,透過各種交通工具,從站點的出口到這城市的入口,我們有著同樣的興奮,方向四通八達;又有著同樣的迷茫,路太多容易看花眼。
無論奮鬥的目的,在這城市中尋的就是一份存在感,於是掙扎著。
我們大多數很孤獨,面無表情,擦肩而過,只用面具示人。在城市中,大家都很孤獨,卻不願示弱,不好意思痛苦。
這城市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空氣都凍硬了,天空像塊冰湖搖搖欲墜。
木師翰的車被我停在醫院的樓下,趕到醫院後,木師翰已經退燒,躺在病房裡輸液。他在睡覺,我坐在病床邊,聽儀器中他心跳間隔平緩的聲音,感動得想哭。我真的嚇壞了,前幾個小時就像拍了個懸疑大片,到現在都不敢放鬆。
我非常困,眼皮往下墜,卻根本不敢睡,守著聽著木師翰均勻的呼吸聲,覺得幸福。
我剛剛通知過木詩涵,他應該快到了。
木詩涵來了,就不需要我了。我本應收拾準備離開,可是我卻陷入他一波波的甜蜜中,無法自拔。
如果家中有人在等待,該多麼幸福。
我悄悄地靠在他枕邊,窗外有飄雪,時間如若能在此刻永恆,我願意犧牲一切。
然而這不可能。
手機螢幕發出刺眼的光。木詩涵問我在什麼病房。
我合上手機,安靜地朝他告別。他熟睡著,沒辦法給我回應。不過,他曾對我說過的話,我都存在記憶力,回憶足夠甜了。
當木師翰在我面前被抬入救護車,連同紅藍色的光消失時,我面前只有無盡的黑暗。我彷彿被澆一身冷水,才現實有多殘酷。我真的愚蠢地以為能找到袁夢,被愛情的浪漫衝昏了頭。再多的努力都不可能有回報,只有報應。
從麥嶼市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放棄尋找袁夢。尋找袁夢比我想得更難,所有的線索都是斷的,我害怕浪費一生得不出結果,也浪費了木師翰的青春。而在更早之前,我就向自己做出承諾,無論找不找得到,都必須向木詩涵坦白一切。
他有權利恨我。
木師翰安然的睡顏很可愛,沒公害的樣子。我其實很想等他醒來,撓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對我說,早上好。
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了,有情無緣。
我想過是否裝作一切未發生過,畢竟過去無解。而木師翰不止一次地暗示我怕,他不在意。
他說過,真相有時不如謊言現實。
可我在意。
木師翰說這話,是違心的。要是我同意了,他該怎麼辦,該如何面對木詩涵,如何面對他的親弟弟,如何面對他倆鐵一般的親情。他和我都得不到安心。
木師翰那麼善良,我是陷入泥潭,但絕不拉上他與我陪葬。只要一天沒有找到袁夢,我問心有愧,縱然熟知人生箴言,總過不好這一生。
我不能讓他和我成為同類,揹負罪惡感。
這樣的痛苦,不需要二人分擔,我一人就夠了。
老實說我很羨慕可以踩著過去生活的人,可從心底裡厭惡著那種人。拋開過去,我做不到。
所以,我只有一條死路。
我趴在陽臺上,朝下面看,青灰色的夜裡有人在下面朝我揮手。木詩涵來了。
“你睡了嗎?”我輕聲問,希望木師翰現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