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胥笑笑:「老師莫慌,寡人已派人前往陳國,呂國近幾年一直為我姜國馬首是瞻,此次結盟顯然沒有任何懸念。許國國君好戰,天下皆知,陳國君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誰才是更為合適的後盾。」
「想來許國國君也很明白,四國之中,究竟哪一國才是許國真正的對手,姜國伐燕,於許國顯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老太師不再說話了,左右丞相也不做聲。這姜國的左丞相乃是武將,對於朝政之事極少發表意見,這一點倒是與諸國不同,而姜胥叫他來,一是尊重對方,給其知情權;二則是因為他想任這位大臣作主將。
幾位朝中的頂樑柱不開口,並不是因為他們認同了姜胥說的話,而恰恰因為他們不贊同。姜胥說的固然有理,但這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此次又是將諸國都牽扯了進來,怎麼可能有個定數。他們不說話,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姜胥的決心,幾位官員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們這個一向沉穩從容的王上,突然做出如此冒險的決定?
在他們看來,姜國不是打不得,但無論如何,但物件絕對不應該是燕國。甚至可以說,他們覺得伐許恐怕都比伐燕來得更加明智,要知道,許國連年戰爭,許國百姓苦戰已久,而諸國對許國也是積怨已久。
這種無聲的抗議姜胥不是看不出來,他笑著看了一圈眾人,卻是很滿意自己如今的威嚴。不滿嘛,那肯定是會有的,然而對方敢怒卻不敢言,卻是更大地滿足了他那種極強的控制慾。
人人唯唯諾諾,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姜胥暗道,卻不由得地想到了那個人,他是否憤怒過,十分不滿過,他已經不太確定了。
他曾經以為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但是從燕國回來以後,他迷惘了。
那個人從來沒有用那種憤恨,怒氣的眼神看過自己,他總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樣子,有時候看多了他那樣從容清淺的眼睛,會產生一種獨屬於自己的溫柔的錯覺。
他想起那天,他虛弱無力地倒在那人的腳下,他回頭看自己的那一眼,眼神那樣平靜,那樣無波,就如同往常一樣,好像什麼也無法住進他的眼中,又好像他的眼睛可以包容一切,如同一汪湖水,春天裡的時候波光粼粼,多情而又迷人;寒冬之時卻寒徹骨髓,冷漠而又疏離。
如果說以前自己看到的他是春天裡的他,那那一刻,姜胥只覺得在寒冬臘月,赤身跌入了寒窟冰窖之中,四肢百骸都像被冰封了一般,溫熱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動。直到現在,那日的情形仍舊時不時地浮現在自己眼前,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似得,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受了。
姜胥下意識地排斥著,似乎連帶著那個給他帶來這種感覺的人,他也一同恨上了。
「王上,王上?」有人在他耳邊喊著,姜胥搖了搖頭,驟然從思緒中清醒過來。
他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們可以先退下了。」
左右丞相相互對視了一眼,其它幾人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一同起站起身來,向姜胥行了禮,他們看上去對於這位國君如此地交待並不太滿意。毫無疑問,他們覺得姜胥應該說些什麼的,至少這件事還有繼續深入探討的必要。
幾人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鄭熙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突然又轉過身來,向姜胥告罪了一聲:「容臣鬥膽,敢問王上,剛才所說,姜國伐燕,有獲勝的希望,這種可能的推斷,從何而來?」
他這樣說,本是有些冒犯的,卻不知道那句話逗樂了眼前這位君主,本來心情不佳的姜胥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形容甚是愉悅。
「鄭愛卿這就不必擔心了,若是燕國國君病危,朝中無人主事,我軍突然大舉進攻,打他個措手不及,你說,是燕國勝算大,還是我軍勝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