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看著自家爺一眼,越來越看不透爺再想什麼。
要說爺不在乎,卻也不像,專門派了人盯著梨園的動靜,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若說在乎,那悲傷欲絕的曲子,是人都聽得出來姑娘有多難受,可偏生主子就像是沒聽見那般,連眼神都不帶動一下。
蘇培盛說了一句已經是僭越了,見主子沒反應他便不敢再說。
他默默地退回去,前方盯著梨園的奴才照例來稟報了:「姑娘穿著嫁衣,彈了一個小時的箜篌,走的時候,眉眼聾拉著,面上很是難過。」
直到聽到這兒,那一直低頭看佛經的眉眼才算是抬起。
「穿著嫁衣?」
奴才不敢抬起頭:「是。」
晦澀的眼神又重新垂下去,眼前的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盡數看不入眼,他索性扔了手中的手,舉起手捏了捏眉心。
「知道了,下去吧。」
當晚,夜深的時候,葉南鳶去了一趟三清觀。
這個點,跟著她的侍衛本都要睡著了,瞧見她匆匆的往三清觀走,趕緊回去稟報。
胤禛是睡醒之後又被叫起的,他披著衣裳站在視窗,透著一道縫隙往外看。外面不知何時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
葉南鳶嫩黃色的百褶裙外罩著件黑色的斗篷,她拎著手中的蓮花燈,正往這兒走來。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這身打扮與他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她也是這樣,踏著月色,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主子。」屋內的燈熄滅了,一片漆黑,只有屋外兩盞拳頭大小的光,蘇培盛長在一邊用氣音兒道:「要不要叫姑娘進來?」
胤禛眼神看著門外,搖頭。
此時已經是夜深人靜了,她若是想讓人知道,就不會這個點過來。
他站在窗戶門口,透著眼神往外看,斗篷兜帽下的那張臉盯著屋子看了許久,久到站在原地都快僵硬了,她才低下頭。
走上前,將緊緊抱在懷中的東西放在廊簷下,這才拎著燈,頭也不回的轉身跑去。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了,胤禛才親自開啟門,廊簷下放了個禮盒,許是怕雨水打濕了,她將油紙傘輕輕地放在錦盒上。
蘇培盛將錦盒雙手奉上去,他隨手開啟。
錦盒裡面放的是一幅畫。
「爺,這不是朱聳的《雪灘雙鷹圖》嗎?」蘇培盛瞟了一眼,瞬間滿臉喜色,主子找這幅畫可是找了好久了。
「這麼名貴的畫,姑娘怎麼大半夜的送這兒來了。」
胤禛拿著畫卷的手收緊,他想到那日葉南鳶說過:「畫是阿姐給的。」
她低著頭,面上帶著兩分的羞紅:「這副畫是南鳶的聘禮,日後要給未來的夫君的。」此時她分明明日就要嫁給旁人。
卻偏生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這幅畫送到他面前。
亂他的思緒,擾他的心智。
讓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讓你辦的事,你可辦好了?」夜深了,屋外時不時的傳來冷風。胤禛往葉南鳶走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轉回身。
蘇培盛眼睛一亮:「主子您放心,明日姑娘的轎子無論繞幾圈兒,保證兒還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就送到這兒來。」
他雙手細細的將畫捲起,對上蘇培盛不解的臉:「主子,這兒可是寺廟。」
「知道。」垂下去的眼神掀開,深不見底的眼神讓人心尖直顫抖,他默不作聲的將畫放入錦盒中,眸色卻淡淡地:「有的人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
薄唇微微勾了勾,他輕嘖了一聲:「爺總要給她個教訓,日後管教起來也乖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