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笨死了,家裡頭院子裡原先沒有養過雞麼?我們家家戶戶都是要養雞的,雞鳴就要爬起來幹活,母雞還會生蛋哩,好吃得不行。阿孃每日都要給弟弟妹妹煮蛋吃。」
宋清玹聞言瞳仁瞪大,比腦袋頂上的小發包還要大,從前向來都是七枝喚她。
宋子策又戲耍於她,欺負她不懂得這些。
她正打算向小師傅告假回去一趟,她一刻也等不得了,不教訓他一番渾身難受。
剛起身,只見醫館簾子被掀開,耀眼的光打了進來,地面人影斑駁。來了客人。
那人步履沉重,像是拖著身子行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滴塔滴塔的血珠低落墜地,「啪——」地一聲暈開血紅色的花,觸目驚心。
臉上陰沉沉的,彷彿長年見不著光的夜磨子。
宋清玹同小學徒四兒皆是駭了一跳。
四兒趕忙迎了上去,他雖說在這醫館裡呆了幾年,來診的病人各種稀奇古怪的病例都有過,卻也少見傷成這樣的,又深又長的刀口將猩紅的血肉翻將出來,白骨森森,光是這麼看上一眼,渾身起雞皮。
酈城是邊關之城不錯,但,幸得小將軍率領的萬千將士守護,城中百姓日子暫且安逸。
「阿宋,快些去院子裡取些十灰散來。」四兒小身子扶著男人健碩的軀體頗有些吃力,他一靠近就曉得對方定是個習武之人,大塊且結實堅硬的胸肌抵著四兒稚嫩的肩膀,硌的人生疼。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只是個小學徒,年紀尙小,師傅還未曾教過他如何處理這樣的傷口,也不知同普通割傷一般處理是否妥當。
「師傅他外出給劉村的臥床患疾之人看醫去了,這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我只能粗略給您包紮一下,還請等師傅回來。」
男人默然點頭,臉上還是駭人得可怕,粗眉壓眼,瞧著陰鷙極了。
宋清玹取來十灰散遞給小師傅,顫巍巍立於一旁不敢抬頭,只聽小師傅安慰那受傷男子:「會有些疼,您忍著點兒。」小師傅怕是以為那男子因疼才這般陰沉不言。
她見著只覺這人多半天生。
四兒極為善良,人也有耐性,來往那麼多學徒中只有他留了下來,老頭看中他將來長大後必定是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
那男人不答,他還是細聲與男人說著話,好生一頓安慰。
半響,那男子問了一句:「大夫多久回?」
「劉村距離城中不遠,若是不出意外,大抵夕陽西下之際。」四兒接過宋清玹手中的白布,小心翼翼替人包紮上。
「看來您不是酈城人啊。」
那男子驟然抬起陰鷙的深眸,「你如何知道?」
四兒沒有抬頭,專心著手上的動作,小手稚嫩卻穩健,「酈城人大抵沒有不知道劉村的,這是距離城中心最近的一個村落,平日裡來往生意很多。」
而一旁的宋清玹從始至終都直直盯著腳尖,不知怎的,她心裡慌亂得厲害,兩人誰也沒有瞧見那男子飽含深意的眼神。
「是麼。」低沉沙啞的一聲。
男人被安置在隔間的窄床上歇息,高大的身子無奈縮在小小的木床上,有些滑稽,四兒笑出聲,「抱歉,醫館只有這樣小的榻,師傅他扣得很,銀子盡數用來買酒喝了。」
那人垂眼未作聲。
四兒趕忙補充道:「你不用擔心!師傅他醫術是這城中頂好的,就連小將軍也找師傅醫治過呢!」
男子眼簾幾不可聞掀動一瞬。
宋清玹緊緊揪著衣裳袖子,不安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抬眸向裡間張望,怎地還不出來?
她提起嗓子喚了一聲:「小師傅!」
聞聲,四兒才小跑著出了裡間,「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