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爺子來說,陳裕生和陳嶠都是他親兒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逝者已逝,活著的他也不忍心再去追責。
一句話直接踩中了陳時嶼的雷點,他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冷冷:「爺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陳嶠跟你是家人,跟我不是。」
他勉強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站起身,卻是一口飯都吃不下:「看來是我打擾你們一家吃飯了,慢慢吃,我先走了。」
老爺子拄著柺杖:「阿時你……」
只是沒挽留住他,陳時嶼就消失在了老宅大門。
門咋的「砰」一聲響。
彰顯著他的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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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宅回來的路上下了一場暴雨。
醞釀了一天的陰沉天氣終於露出了它最後的偽裝,閃電撕開了雲層,劃破天際,大雨傾盆。
邁巴赫一路無言,趙煬心知肚明不敢說話。
老闆在每年的今天,心情都不會太好。
路過雲京附中,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匆匆穿過雨簾,傳來嬉鬧聲。
又是一年六月。
離別的季節。
畢業,前程,夢想,還有各奔東西。
來不及說出口的告白,和奔赴自五湖四海的機票。
他離開雲京的那一天,也是一場大雨。
匆忙的連高中最後一場畢業聚會都沒有參加。
邁巴赫停在柏源壹號的地下室,陳時嶼回到家中,開啟酒櫃開了一瓶威士忌。
冰塊落入玻璃杯中發出清澈的聲音,落地窗的自動窗簾緩緩向兩邊拉開,露出猙獰的回憶。
他姿態散漫的坐在沙發上,面向落地窗,俯瞰整個雲京的夜景。
威士忌一點一點消失在玻璃杯中,陳時嶼就這麼安靜的坐了半小時,然後拉開了手邊的櫃子。
裡面只放著零星的幾樣東西。
一個早就已經脫漆的,廉價的隨處可見的珍珠發卡。還有一部老式的蘋果手機,當年風靡一時的4s。
開機後,手機難得還能正常使用。
陳時嶼微微垂眸,落在了六年前的簡訊箱裡。
暴雨如注的國際機場,開往巴黎的飛機因為天氣原因即將延遲起飛。
播報這一則通知的空乘人員有著南方的口音,音色清甜軟糯。
「尊敬的旅客朋友們,您乘坐的at3124次航班由於航路天氣原因不能按時起飛……」
空蕩蕩的候車大廳,只有一個面容俊美的少年,藏起了一身的鋒芒。
曲著腿,安靜地坐在凳子上,像是被這聲音刺激到了一般,他拿出手機,忽然有一股不顧一切的衝動。
輸入熟悉的手機號,指腹在螢幕敲打。
鴉羽般烏黑的眼睫輕輕顫動。
「徐青桃,你現在有空來機場嗎——」
刪除。
「徐青桃,你在哪裡,我能不能來找你——」
刪除。
「徐青桃,我想見你一面——」
刪除。
刪除,刪除,刪除。
草稿箱瞬間多了十幾條廢棄的簡訊。
直到骨節分明的手有些顫抖,他才認認真真地打下一行字。
「徐青桃,我在機場等你。」
傳送成功後的那一刻,比一個世紀都漫長。
他一直一直盯著訊息頁面,這傾盆的暴雨,延遲的航班,南方女孩的播音,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不要就這麼放棄,不要留下遺憾。
直到他再也沒有收到那個號碼的任何訊息。
他僥倖以為的所有挽留,都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延緩凌遲。
就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