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姿,你來。”秦鬱歡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姿意到她邊上坐下。
姿意依言,卻見秦鬱歡的電話已經打出去了。
明明沒有開擴音模式,姿意依舊透過電話聽見了屬於秦鬱歡父親的聲音,有些雄厚,但也有些蒼老,聽著有氣無力的。
秦父的口音和鯉普有些類似,但又不是鯉普,姿意能聽懂不少,她意外發現,普通話標準的秦鬱歡在和父親打電話的時候,偶爾的語調也會跟著跑。
只是……
他們之間的話題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
秦父似乎一直無法釋懷妻子的死,他反反覆覆提及鯉城那邊妻子孃家人的惡,提及妻子受的委屈,秦鬱歡起初還能壓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安撫,到最後她卻是最先哭出來的。
姿意手忙腳亂,抽了一大堆紙送過去。
“我說了,我們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你總想著報仇,我們怎麼報呢?”秦鬱歡像是累極了,“還有,我有工作能力,我有給你生活費,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去辦低保,再過幾個月你就六十歲退休了,可以拿退休金了。”
“你大伯他們能說能辦,能辦就讓他們去辦了。”秦父的性子也是聽不得勸的,“我已經去過鯉城了,鬱歡,你媽媽死的太慘了,這個仇,我們不能忘記。”
“是,我知道,我沒有忘記,可是爸,你就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
秦鬱歡聽過無數次這樣的話,讓她不要忘記仇恨,她是沒忘,但她也不能一股腦把所有過錯丟到旁人身上,是非對錯,總要說清。
“我媽都累成那樣了,你在家的時候,幫過我媽什麼嗎?你只顧著自己,我媽這輩子最想的就是跟你離婚,你呢,你卻跟她說,只要她跟你離婚你就去死,她孃家人逼她欺負她,那你呢,你又放過她了嗎?”
“放棄治療的不是我,是你,只有你簽字,醫院才會同意放棄治療,因為你是我媽媽的丈夫。”
這是姿意看見的,關於秦鬱歡情緒最失控的一次。
她樁樁件件控訴著父母的重男輕女,也控訴著秦父的無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但唯有在秦鬱歡身邊坐著的姿意才看見了秦鬱歡的心碎和悲傷。
姿意好像忽然能明白,為什麼上一世,秦鬱歡會走不下去。
電話打了兩個小時,說到最後,秦鬱歡嗓子已經變聲。
姿意晾了杯溫水,遞過去,秦鬱歡卻只是把溫水放到了茶几上,在姿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抱住了她。
開口便是無窮無盡的疲倦:“好累,姿意。”
為什麼她的家人是這樣的。
如果可以,她是很想就這樣睡過去的,永遠也不醒。